当晚,费亚德与他的爱妻相聚了。
不知道他在临终之时是否会担心,面对妻子该如何交代自己对金斯特公爵的处置。不论他是否有过这样的担心,或者他根本始料不及就这般逝去了。萨尔托的主人正当壮年,却在静悄悄的深夜离开他的荣耀之位。
御医宣布了这一不幸,在场众人皆是哀伤不已。原本应该最为痛苦的雷亚诺站在费亚德的病床前,没有落泪。
他看着如同深眠中的费亚德,反倒有了片刻安慰。自己的父亲终于可以摆脱俗世的痛苦与挣扎,享有永远的宁静。
但留下的人必须替其承担起原本的职责。
当白麻布覆盖费亚德的面部,准备再一步在他身体上抹上香脂等一系列程序。该避讳的雷亚诺没有避开,他要亲眼看着一道道的步骤。并且在程序完全结束后,对所有在场众人宣布道:“父王的葬礼一切从简,对外暂且不宣。”
“为什么?”有老臣对此决定不赞成不说,更是强烈反对,“是应该选个慎重的日子下葬,但不该从简,更不该不宣啊。”
“难道殿下有什么顾虑吗?”坎伯尔伯爵总是更敏感些。他悄声靠近雷亚诺身旁来问,不顾别的大臣斜视。
“其实也没什么不可告人的。”雷亚诺背过身去,面对众人直言不讳道,“等莫迪郡的军队出发,再派使者前往。”
众人这才明白雷亚诺是在提防什么。
“殿下怎不一直隐瞒,等他们得胜回来再说?”
“你以为可以瞒那么久吗?”雷亚诺双目锐利如剑,“最难隐瞒的就是金斯特公爵。只怕,那日他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正是他派人去找赛迪尔之时泄露信息,“可笑,他却是比父王长命。”
他的冷笑已经脱去以往的稚嫩,让人不寒而栗。太过巨大的转变,让娜塔莉远远在门外望见,没能向内跨进一步去。直至雷亚诺主动看见她的出现,才撇下众人,来到他未来的王后面前。
“殿下。”娜塔莉颇为慎重又凝重地向他行礼,“听见噩耗我立刻赶来。”
“你的愿望马上就能实现。”雷亚诺嘲讽的口吻让娜塔莉抬头,望着离后位仅一步之遥的地方。
“殿下的话,我不明白。”
“从今往后,你该称我陛下了。而你也很快成为萨尔托的王后,你怎不高兴点呢?”娜塔莉脸上的庄重表情,使得雷亚诺更厌恶其做作。
“恐怕殿下有所误会。”娜塔莉故作坚强道,“对于逝者的悲伤我并未作假。对后位的向往我也没有隐瞒。”
“真是个坦荡的女子。”雷亚诺收下此女的坚定之心,“既然你如此渴望后位,更应该为它做些什么。”
“我一直为此付出着。”
“牺牲他人的性命?”
是指那些暗杀者们吗?
娜塔莉心头一惊。雷亚诺却话头一转,又道:“我想你应该愿意出借格雷夫,来实现你登上后位之路的。”
“格雷夫?”娜塔莉无法猜测雷亚诺的心思,“他一直追随我来到培都拉,一直忠心耿耿。殿下是想要他做什么?”
“想来他一定会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我也正需要他这样的忠心耿耿。”他望着娜塔莉迷茫的神情,有了一丝爱怜。毕竟,妙龄女子的青春娇容总能多少让人动容。“那天你的提议不错。”
娜塔莉忽然明白雷亚诺的意图。
“公爵一家放任不管总归不行。哪怕是出于血缘的关系,我都该好好关照他们。特别是卡斯德伯爵立刻要出发替你的国家征战。他是我的舅舅,我怎能不顾惜他的性命呢。所以,我想让格雷夫出任监军一职,随军出征。”
那是要让格雷夫充当宫廷的眼睛,替雷亚诺监视卡斯德的动向。
“当然,他更重要的任务还是帮助军队,与你的兄长取得联系。以便更快地取得胜利。”
这人并非是个玩世不恭,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娜塔莉终于看清楚近在眼前的深棕色眼睛。平日里并不浓烈的眸子,现在却暗得像是深不可测的黑色。
“当胜利到来,那时就是我们结婚大典举行的时候。”
令娜塔莉未料到,从没与自己有过亲密之举的雷亚诺,会在亲父逝去的夜晚,毫无顾忌,也不容拒绝地亲吻了她的双唇。这是她的初吻,但并没有一个纯真少女幻想此事发生时的任何一点甜蜜。反而冰冷地让她窒息。
这难道是他对她的誓言吗?但她怎么半点愉悦之感也没有。
刚才雷亚诺竟然没有再提到那个人的名字。好像完全忽略,甚至遗忘掉那人的存在。她是不是应该更高兴一些?这不正向好的方向转变吗?
从窗户朝外望,星星点点犹如初春点缀草坪的小瓣白花在空中飘扬,又如撕碎了的棉絮轻盈飘落。在一窗之隔的室内,暖和的壁炉尽情散发它的热烈,使得屋内的人无法感受外面的寒冷,甚至还微微发热。
而对妮莎来说,她身上的热大半是因着急所致。她观望片刻窗外的落雪,用力拉上窗帘。忍不住对父亲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