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让哥哥换个日子出发呢?总不差这么一日的行程吧。今天太冷了。”
“傻孩子,你知道一日之中军队能前行多少路程?”
对此一无所知的妮莎在心中默默估算,不敢对父亲实话实说。
金斯特公爵看出女儿的窘迫,安慰道:“我知道你是心疼他们。但倘若这点苦都吃不了,那么即便不是在大雪中冻死,也冲不上战场去立功。”
“哥哥那皮糙肉厚的,经历的也多,我当然不担心。我是担心赛迪尔的身体是否完全复原。”
“他,你更不用担心。而且,他们是往南边去,越往那边越是暖和。”金斯特公爵悄悄注意自己女儿的神色。妮莎还是忍不住朝着已经看不见风景的窗外瞥。“你真不放心就去看看吧。”
“真的可以吗?”妮莎边问边已跑出房门。
急促的下楼声,还有路过的仆人被惊吓到的声音迅速传到金斯特公爵的耳朵里。他忍不住笑出声,但心头依旧被某件事压制着。
恐怕是一种叫做“遗憾”的情绪在影响他。
自那日从培都拉追来的使者被卡斯德赶走后,金斯特公爵更加深了这种遗憾。但他也无力挽回什么。只能努力再粘合起原本的“信任”来作为弥补。
他催促卡斯德赶紧出发,卡斯德问起其中原因。对于自己独子,他怎么不能明说。
“我生怕耽搁了行程,我们莫迪家会永远失去挽回名誉的机会。”
“父亲,你是否另有顾虑?”卡斯德总归还是机敏的,“难道父亲是担心陛下会改变主意?”
“这未尝不是其一。但看到雷亚诺派人来,恐怕会有另一种更糟糕的可能。”
“那两名使者说陛下因赛迪尔而受伤。难道父亲怕陛下他……”
“如果是,消息会很快传来这边。”
金斯特公爵没有让赛迪尔共同参与此对话。那时的赛迪尔正在应付妮莎的抱怨与担忧。直至卡斯德结束与父亲的谈话回来,妮莎还未放弃自己各种嘱咐与叮咛。这让作为亲哥哥的卡斯德很是嫉妒。
“亲爱的妹妹。我几次离开家,你都没这般关心过我啊。这次怎么突然操心起来了?”
“因为你不是病人。”妮莎对卡斯德没有好脸色,噘嘴撇开头,斩钉截铁道。
“小姐,我不是病人。”赛迪尔无奈道。
“你看,赛迪尔并不领情呢。”卡斯德故意挑衅,把妮莎惹得直跳。为了报复,妮莎也在卡斯德的小腿上狠狠踹上一脚。“真是野蛮!在老家待得太久,性子也野了。以后可嫁不出去。”
“这就不劳您操心了。”妮莎对自己哥哥躬身行礼,又昂头道,“说不定等你们回来,我已经有心上人了呢。”
“那敢情好。”卡斯德避开妮莎对他的再次袭击,又触不及防地将赛迪尔拉到自己身旁来,“我们这就要上路。父亲要靠你照顾了。”对自己妹妹难得一句郑重之言,顿时让妮莎红了眼,扑着拥抱上来,“你可别哭出来,赛迪尔会笑话你的。”
卡斯德对赛迪尔使着眼色。三个人好像是游学前暂时分离,带着满脸微笑告别。
妮莎直到看不到两人的身影时,才忍不住泪水落下。抹掉泪后,她急忙奔向窗口,想再多看两眼。就在那时,半空中开始飘起小朵雪花,更添愁情。
在她抱怨天气突变,被父亲允许后,匆忙不及跑下楼去。外面除空荡荡一片草坪已经看不见任何人影。这样糟糕的寒天,将人都逼回温暖的屋子里去了。
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倔劲,让妮莎没有同样缩回更舒适的家中。她跨过草坪,一直向着卡斯德他们离开的那个方向大步前行。渐渐地,她从大步走变成小步跑。可惜颇为累赘的长裙让她无法尽情奔跑,只能撩起大半裙摆,竭力追赶着视线尽头的目的地。最后,她还是败给自己弱小的气力。红着脸,急喘着放弃了。
她抖落下整理被捏皱的长裙,决定回去。回头前,她还是不舍地最后再望一眼那个方向。那个方向被树林与山峦阻挡住更远的视野。现在还被积攒起的一层薄薄白色所覆盖。
纯洁、未破坏的白,如同撒在甜点上的一层糖霜。
妮莎呆望了片刻,没能回头。不仅仅是那片“糖霜”般的美景,更是因为景中站着一道黑影。
一时,妮莎怀疑起那个黑点的身份。是培都拉派来的监视者吗?
她不敢确定,但她也不是个胆小鬼。既然对方敢大方站在显眼处,那她也可以直面去质问。于是,刚刚停歇下的气力又用上,快步上前去确认。
离着越来越近,妮莎心头由疑虑转为惊喜。因为那人的背影实在太像赛迪尔。恐怕就是赛迪尔呢。在这里,没有人会像他习惯穿着一身暗色的斗篷,连身形都那么相似。于是,她跑得更卖力。
寒风从她耳边擦过,像粗糙地锉刀。风中还飘来悠扬的乐声,是她从未听见过的,竟让她忘记冰冷摩擦脸颊的痛。
“赛迪尔,是你回来了吗?”
她兴奋地跑上前去,站在熟悉的背影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