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兄!却是不想那师悯慈依旧没有撤回手,青年皱着眉头看向曲遥道:我虽不知你与那花船上的□□有何过往,但毕竟要事在前,大丈夫经天纬地,何需在这样的小节上看不过去?况且你还要替你师叔寻药,此时若耽搁些什么,实在不值得。
此时这边已经聚来了许多看热闹的花船和嫖客,这擂台毕竟已经空了好几日无人挑战,之前已经有好几波失败者被辣的抬回船里,眼见着又来了一个为钱送死的。
我就是在这样的小事上看不过去,几辈子都一样。曲遥垂下眼睑轻声道:你说的对,确实该以大局为重,可这样一件小事都无法圆满,又该如何经天纬地?
师悯慈一愣,紧接着看曲遥鬼画符一般在那状子上签下了名字。
远处,老鸨子静静看着这个人,眼神越发深沉起来,她似是突然想起什么来着,眯了眯细长的眼睛。
宁静舟和澹台莲此刻也来到曲遥身边,莲姑娘与静姑娘刚想劝阻,却已经是来不及了。
曲遥已经在那状书上签了字,大有英雄一去不回头之意。
曲遥豪迈将那辣椒往嘴里一倒,直将一整筐小米辣尽数塞进嘴里前一刻还没什么感觉,只是隔了三秒钟后,那辣劲便如洪水猛兽一般反上了头!曲遥凭着挨过海浮屠之刑的顽强意志活生生将那股反上来的辣劲又咽了回去
第一筐就这样被曲遥瞪着血红的眼睛,一股脑统统咽了下去!
师悯慈叹息一声,此刻擂台四周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这一筐辣椒入腹后,伴随着一连串叫好之声!原来之前挑擂的都是几根几根的吃,很多人一筐尚且吃不完便已然退出了。如曲遥这般一口气干一筐的还是头一遭。
曲遥勉强忍过这波辣后,猛地咳嗽几下,脸早已涨成赤红色。遥姑娘突然心生一计,向着那台下大声道:各位既然也是来这大运河也是来找乐子,不如押一押注如何?就赌小女今日能不能吃了这三筐辣椒!下一赔三!
此言一出,人群中立刻炸了锅,一阵躁动后,竟真有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主子人押了二十两雪花银!来这大运河畔喝花酒的主顾皆是不缺钱的,故而一时间气氛热烈至极,所有人都在忙着押银子下注。
师悯慈皱了皱眉头,低声问曲遥:你这又是何苦?
你有所不知。曲遥轻声说:当年我在大运河边时,因着当初事态紧急,带着我师兄一道骗了这里姑娘的银子。我曾以为,运河畔卖笑的这些姑娘皆是贪慕虚荣之辈,岂不知如今看来,这些姑娘竟是沦落胭脂风尘的英雄。
这个情,我若欠着怕是日后夜不能寐。有些东西,若是欠着一时,日后再还,恐怕这辈子都不会还上了。故而无论如何我都得还回来。
曲遥眼神坚定地握紧了拳头,他早已被辣的大汗淋漓青筋暴起,却只是默默擦了擦嘴。
曲遥只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叹息。师悯慈摇了摇头,上前两步贴近了曲遥,作势拍了拍曲遥的肩膀。
然而曲遥却觉得耳根后传来一阵微凉的疼痛,曲遥正在惊讶时,师悯慈贴近曲遥小声说道:我刚刚在你耳后翳风穴施了银针,不肖半盏茶的功夫,你便会失去味觉。需要六个时辰之后,味觉才会恢复。
曲遥一惊,旋即觉得口中舌尖火辣辣的痛感居然减轻了!他惊喜地看向师悯慈低声问道:小道长这法子也忒神奇了!你竟还懂穴位医理?
师悯慈听罢,微微一笑,眼中柔和了几分:我并不懂医理,只是四处游历时讨了这么个法子,这法子用在试吃我师父做的黑暗料理上,能缓解许多痛苦
曲遥微微一愣,突然间明白了。
师悯慈并不是没有味觉,而是为了孝顺他师父!为了不叫那他那位热衷炮制黑暗料理的师父伤心竟封住了自己的味觉
曲遥这哪还是孝顺啊!曲遥感慨,这根本就是真爱啊!这简直可以被封成二十五孝啊!
只这么一会儿的空档,遥姑娘已经彻底失去了味觉。方才火辣辣的痛感已经全部消失,只是觉得嗓子有些干。
曲遥此时已经是胜券在握,心中有了底,但为了坑更多的围观群众下注,曲遥这厮开始做戏哼唧起来:啊呀呀,奴家好辣呀怕是撑不下去了,这一赔三的注,可叫奴家如何撑
人们一听这话,下注变得更加踊跃。澹台莲几次上前去拉曲遥,竟都没有将曲遥拉走,但见他那师侄在游船上挥舞着一方小帕子扯着脖子吆喝:下注下注啊!一赔三!过了这村儿可没这店了!!
这一夜,曲遥成了大运河上另一个传说。
一个风尘女子,单枪匹马吃下三筐小米辣不喝水,直接赢了擂台上的五百两银子!又凭着下注白白赚了六百多两雪花银,一共赚了一千一百两只拼单月收入,曲遥已然是当夜花魁了!
当他将两大筐雪花银抬上那间小小的花船上时,纹妈妈和两个姑娘都傻了芝儿和芩儿便是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银子,两个姑娘死死盯着这些银钱,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感谢几位姐姐今夜收留。曲遥弯腰大拜:这些银子,便就赠给几位作谢礼了。
芝儿登时吓得浑身一凛,几乎摔下船去:这些银子都给我们!?你不要么?
曲遥轻轻点头:我们拿着也是不方便,便就都赠给几位了。
芩儿兴奋地拉着曲遥的胳膊笑道:原以为你这般五大三粗的,除了能吃饭没别的优点,怎料你居然还是个财神爷?
芝儿也开心地笑道:太好了!有了这些钱,便能给黑糊糊买药了!我们冬日里也能添上几件新衣服了!
两个姑娘兴高采烈,叽叽喳喳的如同开春的麻雀一般欢腾,可一旁的纹妈妈却半晌没有作声。
纹妈妈吸了一口水烟,用了然的目光看向曲遥她瞧了一眼曲遥那张早已经辣的红肿的嘴唇,摇了摇头,吸了一口水烟了然道:你其实不至如此。
曲遥愣了愣,抬眼看向那老鸨子,末了抿了抿嘴唇问道:妈妈是已经认出了我了么?
纹妈妈听罢,竟没再说话,只是转头叫身后的两个姑娘别再乐了,赶紧把银子收起来。
姑娘们欢欢喜喜地收了银子,宁静舟和澹台莲几乎没怎么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小花船继续向前行进,随着时间流逝,两旁灯光渐暗,前方树木渐稀,黑夜之中,逐渐现出了临河而建的鳞次栉比的江南瓦屋。
过了这条巷子,便要入城了。纹妈妈轻声说:我们便只能送至于此了,前方若有劫难,也只能替你们祷告祷告,还要你们自求多福。
三人听了这话,默不作声,互相对视了一眼。
这纹妈妈大约早就看穿了几个人的底细,想必连他们的来意都已经揣度的明明白白。
过了这几趟桥洞,眼前便是黑压压的广陵城门,曲遥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天气冷了几分,气氛逐渐紧张起来。顺着花船的窗子向外看去,那城门外竟有数十艘巡逻的夜船,曲遥定睛一看,那船上立着的,都是玄甲紫龙骑!即便是黑夜里,他们依旧五步一哨十步一岗,端肃严整,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所有人的心头俱是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