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定定道,只此一家。又狡黠一笑,可不要错过哦。
萱城以为石头城里的人人都是萎靡不振,生活腐败奢华,桓温位高权重,一人把持朝政,可他这住的地方实在没想到竟这般简朴。
萱城知道,桓温曾西平巴蜀,又三次北伐,分别同前秦、前燕、以及羌族姚襄作战,在朝中又提拔人才,推行土断,功劳无人可及,即便是谢安,恐怕一生也无法企及桓温的荣耀。四大家族,王庾桓谢,萱城以为,东晋初立,王与马共天下固然重要,可到中后期,东晋朝堂愈来愈昏暗的时候,桓温的功劳就大大的显了出来,尤其是北方前秦的崛起,没有桓温一生的戎马疆场,东晋早就被前秦灭掉了。
萱城站在客观的校对分析,不偏向苻坚一方,所以,他对桓温是崇拜大于仇视。
走呀,愣着做什么?见他们二人都怔愣在原地,谢安催促。
府门前的守卫见是谢安,礼仪性的稍作拦挡,谢安说明来意,便有人引着他们进去了。
府邸虽陈旧,但府内的装修设置倒也别致,假山环绕,绿水花红,栅栏之下,一片清幽幽。
引领他们的人说,郗参军也在,二人在花园的亭中下棋,他们到那里的时候,百步之外有人却拦住了他们,丞相还未下完棋,几位请在亭外等候。
谢安张张口,终是没说什么,他们只好在亭子外等着。
第一百一十一章 是真名士自风流
萱城透过亭外一排一排的牡丹隐隐约约看见二人在亭中对弈,对面而坐,相视一笑,下手极快,输赢却丝毫未分,二人继而托腮,又是摇头,一会又是点头,过了许久二人都未说过一句话,更是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萱城有点不耐烦了,他在原地走来走去,轻轻跺脚。
你安静些。苻坚平静的说,既然都来了,这点小气还是可以忍的,何况,打断人家下棋总不好吧。萱城细细想想也是,便平复下心情静静等待了。
突然听到那边一声,哈哈,嘉宾啊,这招你输定了。
谁说的,丞相开玩笑了吧。
必死无疑,这回我可饶不了喽,哈哈。
只听那人学着女声柔声细语的喊,丞相饶命啊,我可经不起你这折腾。
丞相。
丞相。
叫我元子。
元子。
原来这二人在调情,真是好情调,客人在外面候着主人却在亭中玩乐,萱城一下子把方才进府时对桓温的好感全然消失了。
丞相,今日有人来了。那人似乎望了这里一眼,对桓温说。
桓温却平静道,我知道,他还是来找我了。
下人来请他们了,谢安微微叹了口气,走吧。脸色仿佛不太好。
萱城捕捉到他眼里的一丝忧虑,想拉住他最后却没有动手,只好跟着一起走过去。
这是萱城第一次见桓温。
他背对着,所以,他第一眼看见的是郗超,那是一个看似文弱甚至有点羸弱的儒生,长相极为斯文清秀,长发又黑又亮,他投过去的眼神有点忧郁,萱城盯上他的时候,他的眼神明显的躲避了一下,萱城即刻意识到是自己发觉了什么。
元子兄,我来了,你就这般迎接于我?谢安终于发话了。
哈哈,安石,你还是来找我了。
桓温终于转过了身来,萱城第一眼便瞄上了,这人是桓温,东晋四大家族中权利最大、文治武功最卓越的一人,那个宁愿遗臭万年也要名垂青史的人。
他的长相算不上俊美,也算不上丑陋,也有种说不出的味道,用英武二字不为过,武将的粗犷中透着文人的斯文,这也许就是东晋时期上层贵族的特性了,比如他一边在跟谢安说话,一只手放在石桌上,食指一直扣在石桌上,轻轻的敲着,发出细细微微的声音来,像是一个在青楼里边欣赏乐曲边谈论天下的将军。
元子兄,我不来找你,我那东山可就永无宁日了。
可是你这一来,我这府中怕是容不下哪,嘉宾,你说是不是?
郗超附和的极快,他笑道,是是是,安石总是交遍天下友。
安石不打算介绍介绍?桓温戏谑道。
谢安也当仁不让起来,元子兄当算让贵客站着?
哈哈,安石提醒的对,嘉宾,走,带贵客去正厅。
苻坚这时抢道,不必了,丞相这花园建的极为巧妙,我们就在这里赏赏花,饮饮酒,岂不美哉。
桓温正视着苻坚,谢安心里一阵乱跳。
下一刻,却听桓温朗朗笑道,这位仁兄有眼光,安石,现在可以介绍贵客了吧?
谢安这下不慌不乱了,好,元子兄,我便来为你引荐引荐。他指向苻坚,缓缓道,这位是我巡游武昌时结识的一位朋友,武昌公孙世族公孙文子,这位是他的弟弟,公孙离。他指向萱城,萱城恭恭敬敬的点了点头。
哦,原来是公孙兄弟,幸会幸会。
文子兄,果然出身不凡。桓温一边点头一边赞道。
他目光投向萱城,看了一会儿,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随口说了句,文子兄,你这弟弟长得倒好看。
第一百一十二章 是真名士自风流
这话一出,顿时三个人的脸色都黑了。
第一个黑的是郗超,方才萱城第一眼与他对视之时,他的脸便红了一下。
第二个黑的是苻坚,他没想到桓温对自己弟弟的第一句话竟是如此轻薄之语。
第三个黑的才是萱城,他倒不甚在意,只是在众人面前说自己好看却是有点令人难堪。
谢安一看气氛尴尬,连忙缓解,走,走,边走边聊,边走边聊。
几人这才相视一眼,朗声大笑。
是我口误,口误,公孙老弟别介意。
不介意。萱城冷冷道,他的心里可窝了一包气,第一次就被桓温调戏了。
沿着花园的小径散步,苻坚问桓温,丞相如今可还想北上?
桓温与谢安面面相觑,文子兄不简单啊,开口就想知道我的想法。安石,你说说,我如今的想法是什么?
谢安避之不及,元子兄,你知道我跟你政见不同。
郗超搭话,殊途同归。政见不同,可总是为了朝廷,安石何必谦虚。
是嘛,安石,我这班子还不得你来接,谁不知道,你谢家如今是才人辈出啊,别的不说,你那几个侄儿,个个都是当世英豪,后辈尚且如此,你这前辈可不能退缩啊。
苻坚一句简单的疑问被他们桓谢二人搞成家门之争,也是少见。
苻坚咳咳一声,桓温立马笑道,文子兄,你嘛,就守着你的武昌,安然无忧的过吧,这朝廷的事,还得圣上说了算。北伐嘛,也是圣上金口玉言,我说了可不算。他摆摆手,轻轻摇摇头,老了,不比当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