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当年三次北伐,可真给圣上长脸,世人都说司马家苟且偷安,若不是桓家撑着,那北方的强敌早就吞并建康了。
哈哈,文子兄这般想?
苻坚定定道,丞相之功前无古人,圣上该听你的,不应该撤回北伐之师。
文子兄以为是圣上撤回了北伐之师?
难道不是?
桓温沉吟了一会儿,像是想什么似的,道,是我下令撤回来的,北伐不成,时机已过,再想北上怕是难喽。
苻坚疑道,丞相何以认为,时机已过?如今北方未统一,丞相率师北伐正是好时机。
北方看似混乱,实则统一。桓温微微叹气。
萱城插话道,北方四国林立,何来统一。
谢安目光望向前方,苻氏一统北国是迟早之事,哪还有什么四国?燕国早已灭亡,仇池,凉国,代国如蚂蚁之渺小,北方进入了一统时期,北伐谈何容易,丞相思虑极深,我等自愧不如。
萱城想想,谢安和桓温虽然在朝堂上政见有所争议,但都是为了司马氏,大的方针总是一致的,苻坚想从桓温这里问出点什么,看来是枉然。
我倒不这么认为。萱城有意无意的摇摇头,丞相和安石兄替朝廷着想,朝廷却不这么为你们着想,北伐不成便撤,等到那苻氏大军南下的时候,你们还能撤到那里去?姑孰还是武昌?朝廷现在的实力可不比的当年王敦的实力。但其实,苻氏的实力并没有达到强盛,丞相大可放心北上,燕国虽灭,可慕容一族却未灭,何况,拓跋、仇池、张天锡三国制衡苻氏,丞相大可不比忧心。
哦,公孙老弟这话倒有些道理。却是一旁的郗超出声了。
桓温瞥了他一眼,郗超微微低头。
谢安笑道,在理,在理,离兄弟这话在理。
安石当真这般认为?桓温皱眉疑道。
苻坚左瞧右看这两位,双手抱臂而立,似乎在等待。
哈哈,还不是元子兄一句话的事,何必来套我的话。片刻,谢安用一片笑声回复。
第一百一十三章 是真名士自风流
五人继续前行,园子里花开争艳,绿草茵茵,时不时的几只小鸟飞来飞去,灵动的很。萱城想,这里比起谢安的东山桃花源虽有些俗气,但也不失为一个别致之地,怪不得郗超喜欢来这里做入幕之宾。
苻坚和萱城鼓励桓温北伐,谢安一笑置之,桓温却迟迟不答。
几人坐在水榭边上赏花,桓温突然问道,公孙兄是武昌人氏?
苻坚摇头,非也。
桓温疑,祖上迁到武昌?
不,父亲因朝廷任命到武昌。
哦。桓温转头问谢安,是文康的调令?
谢安点头,是,咸康四年的调令。
桓温低语喃喃,我怎么不知晓了,这文康做事果然是瞒着我的,呵呵。
谢安陪着他干笑几声,那时文康一手握着大权,元子兄想插手也插不进去啊,算了,都是过去的事了。
桓温又看看苻坚和萱城二人,最后轻声笑笑,好,那改日我亲自去武昌拜见令尊。
萱城心里忐忑不安的,桓温作为晋朝大丞相大司马,他能不知道当今武昌的守将,还是说当真是当年庾亮的安排,如今他自己确实不知道武昌的人事安排,可他转念想想似乎说不过去,桓温接手庾亮不是一日两日了,朝廷对各大郡的安排他能不知晓。
还是说桓温此刻是故作不知。
萱城有些担心。
他用胳膊碰了碰苻坚,又用眼神示意他。
苻坚依旧平静如水。
谢安亦是一副风淡云轻的模样。
苻坚回应桓温的是一个平静的笑容,好啊,待我告知家父,他老人家定是欣慰不已。
桓温叹气,看来我真得出去走动走动,如今这各州各郡呀,都与我疏远起来了,这样下去再要北伐谈何容易。
丞相当真还记得这北伐之事。
此生不灭北方强奴,誓不还朝,侵我**者,必定受到惩戒。桓温的志向一直是把北方诸国灭尽,还司马氏的正统地位。
可惜,萱城在心里苦笑。
没机会了。
萱城瞥见苻坚的脸色变了,似乎在忧心什么似的,又像是在思虑什么。
桓温的北伐与苻坚的南征一样,都是出于一种非伐非征不可的地步,苻坚说,桓温是他此生最好的对手,桓温亦说,苻坚是他此生最强大的对手。
几人聊着聊着天色竟渐渐的暗下来了,郗超要走,桓温拦他,嘉宾今日可走不得。
郗超偏头思索状,为何,丞相府有贵客,我岂能留下?话中有话。
谢安连忙道,不,不,嘉宾乃丞相的入幕之宾,我等岂敢叨扰,公孙兄,我们离去便罢。朝萱城他们示意,抑制不住笑。
心照不宣,心照不宣,元子兄,我们走。谢安嘴角噙着几分诡异的笑,桓温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亦朗朗大笑了起来,你呀,安石,你想多了。
郗超本是桓温府的宾客,桓温正常召见,无意间被谢安撞见,谢安一边偷笑,一遍奚落桓温,当日郗超正好在桓温的帐中睡着了,美人睡在英雄的地盘上,所以谢安一见到郗超和桓温在一起,就这么戏说。
萱城抿嘴捂着笑意,谢安可真是腐到家了。
公孙兄,我们来日再好好谈谈北伐之事,我觉得跟你很投缘,就像曾经认识一样。桓温又对苻坚说,你说是不是很奇妙?
奇妙,妙不可言。苻坚道,一定,改日一定向丞相好好讨教一番。
好,那我等着你们前来。
告辞。
告辞,元子兄,嘉宾。谢安略微弯腰施礼。
慢走,安石。
留步,丞相。萱城微笑着离去。
第一百一十四章 是真名士自风流
回来的路上,苻坚一遍思索,一遍低声喃喃,改日真的要去他哪里吗?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么,明明是前一刻才承诺过的。
谢安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别多想,那就是客套话,桓温那人,除了郗超能长期留在他那里,谁可都亲近不了他的。
安石,你想哪去了,谁跟他亲近。
你呀,你们不是约好互相切磋了嘛。谢安半笑不笑。
苻坚直接失口无声。
萱城愈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谢安腐到无可救药了。
兄长,你真的还要去跟桓温讨论北伐吗?
当然要讨论了,人家都要来伐你了,为什么不去讨论讨论。
谢安咳咳两声,哎,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桓温现在就算有北伐之心,也无北伐之力了嘛,朝廷上拿不出那么多的兵力。
萱城奇道,安石兄,你是晋朝的人,怎么向着我们说话?
我们是朋友嘛。
嗯?我看可不那么简单。苻坚若有若无的思索反问,你的心,还是向着晋朝的,要不然,早就跟我去北方了,不是吗?
谢安终是闭口不言了。
以后不许提去北方的事了,文玉兄,这可是掉脑袋的事,让圣上听了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