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元熙帝从群臣的声音里反思出了些东西。
于是不多久,宫里传出,淑妃薨,病逝
一个月后,江宁府的一户商户,姓尉迟的,将自己的小女儿送进宫。
奇了的是,这家女儿名,也叫尉迟书。
进了宫,封一品贤妃,商户的女儿按理入宫位份极低。
但,这人不低,皇帝还特意赐了长乐宫,离皇帝的养心殿最近。
尉迟书实在不喜欢顶着别人门户的女儿,在这后宫里行走,但是没办法,她原来的身份尴尬。
这贤妃娘娘也是命极好,进宫就受皇帝看顾,一日三次的被召养心殿。
尉迟书真的是看这皇宫,越看越厌烦的很。
她的生活里,除了元熙帝,还是元熙帝。
九月里,元熙帝从这次铲除韩党有功的大臣里挑选一两个秀女,当对功臣的犒赏,结果选定了左相杨明鑫的女儿,杨素素,也封了淑妃,赐宫殿,居。
这杨淑妃来的第一晚,皇帝去了她居住的景和宫。
也是赐的新宫宇,一下子变成后宫炙手可热的人物。
于是,这后宫就更热闹了,三位一品夫人,贵嫔,嫔位也不少。
早起,去贵妃宫里请安,尉迟书也见过了杨淑妃,性格像火一般热情,尉迟书属于很闷型,就挺羡慕这吃得开,混的开的性子。
皇帝一连三日宿在景和宫。
尉迟书觉得有杨淑妃吸引后宫的眼睛。
自己终于能歇下来。
她也的确没歇下来过。
韩家的仇一直刻在她的心上,她虽然觉着这不是元熙帝的错,但谁让她又生为韩家的亲眷,这是不得不面对的痛。
一瞬间,难以抉择。
她想去看皇后,皇帝也允许她去看皇后。当一连三日,皇帝未踏入长乐宫,尉迟书带着墨棋,兜里装着些吃食,去冷宫。
再见着皇后,尉迟书差点认不出。
皇后的脸的颜色本青白,有些血气不足,此刻成了苍白,而年龄不过二十二三,却头上已经生了白发,身上没有灿烂夺目的凤袍,变成了青白素缟。
“欣姐姐。。我对不起你,欣姐姐。。”
尉迟书对着面前的人一把跪下。
“你打我吧,打我吧。。”
就在冷宫房门青灰色的台阶上。
已经斑驳了的失了红漆的老木门吱呀吱呀响。
韩月欣定神看了来人一眼,随即将门丢开。
“我打你干什么,你那么大人了,又不是小孩子”
“欣姐姐,我对不起你。。”
“都怪我。怪我。。”
韩月欣恼怒又辛酸
若不提还好,一提满满都是怒气
她觉着一股气窜到背脊,但最终压了下来。
有什么用呢,现在。
“皇帝对你好么,书儿。。”
韩月欣进屋,里面是一张布满薄薄灰尘矮矮的小桌,挨着墙面有个小交椅,皇后就在那把交椅上坐下。
因为那扶手处磨的亮亮的,尉迟书推测那是皇后每日坐的地方。
尉迟书不解
“为什么这样问,欣姐姐。。”
她不能说皇帝对她好不好,每次跟他在一起,她只感觉满满的屈辱,她在讨好皇帝,并不是出于真心爱皇帝。
“书儿,找机会,杀了他!”
皇后说‘杀’字,眼里迸发出强烈的恨意。
尉迟书摇头
“不。。书儿不敢”
她是真不敢,以前不知道元熙帝可怕,现在知道了,只怕她还没出手,就被看穿了。
若真被察觉弑君,她想保住的那些人,一个都活不了。
“书儿。前来。。”
尉迟书从地上起身,一步步朝皇后走去,她看见皇后青灰色的脸,那眼里散发出狠戾的精光。
尉迟书只觉得身上一阵颤栗
“那不是人,是禽兽啊,是畜牲。。。”
皇后青白着脸怪叫。
“欣姐姐。。”尉迟书蹲下,手握住韩月欣的手“欣姐姐,我怕,欣姐姐。。”
“书儿。你知道他怎么待我吗。。”
一思从前,皇后的眼涣散无光,一双似死鱼的眼珠。
“就因为我犯了两次错,他让那男人来寝宫,然后再带人来抓奸。。”
“我就犯了两次,韩家后来那般,我就再不敢,怕太后发现,怕他知道,原来他早就知道了,只是默而不宣”
“书儿。。你知道吗,你知道吗。。”皇后的指甲深深陷入尉迟书的手臂,划出一条血痕。
“后来,韩家失势,他竟然找人来我宫中,然后再带人抓奸”
“书儿,这个男人心思狠毒,城府极深”
“至现在,他不让我死,还派一个老太监照顾我,话是照顾,实则羞辱。。”
“他让我跟老太监处在一室。。书儿。书儿。。”
“那么那老太监欺负你了吗,我帮你宰了他”
尉迟书站起来。
“余中实则对我挺好的,冷宫就我们两个人,只是,元熙帝居心不良”
这尉迟书就有点郁气了。
说那老太监羞辱的是她,说对她不错也是她。
“书儿。我会让他死。。让他死。。。”
韩月欣激动着头一直晃着。
尉迟书让墨棋放下吃食,然后不一会儿就走了。。
她难过看韩月欣这般,但又看不得韩月欣这般。
她当然恨元熙帝,但凡她有杀元熙帝的本事,她还沦落现在这般境地。
韩月欣这般,太为难她了。
尉迟书带着墨棋,从冷宫出来,穿过长乐宫前那一片池塘。
巴掌大的鹅卵石,镶嵌在池塘四周。
夜晚,这条路添了宫灯。
“娘娘,你踩这鹅卵石,可滑脚了。。”
想着这会儿晚上,原本也没人的,恰好这又是长乐宫的地方,尉迟书想着放肆一些也没关系。
而且,她在这皇宫完全没有归宿感,过一日算一日罢了。
墨棋便先跳上去。。
尉迟书穿着绣花鞋,薄薄的鞋底,恰好踩在鹅卵石,滑下去,脚趾挤在一起,有些难受,又有些好玩。
裙摆有些长,她不得不用手提起。
知道皇帝今晚不会来长乐宫,又见了皇后,知道她还好,尉迟书心中放心了许多。
“墨棋,你等等我。。”
小时候,她们也曾这般做过,调皮过,但是阳王爷说这不是淑女所为,然后尉迟书就放弃了。。
“墨棋,我超过你了。。”
尉迟书提了裙摆,一转头,看墨棋的脸色有异。
尉迟书惊疑的转头,她的面前就是一蹲巨石,面却是平整的。
一双黑色锦靴在那里。
往上。。
夜风中,尉迟书看见他明朗的面孔上看不清情绪,夜风中的黑发飞扬。
夜晚这荷塘太黑,恰好元熙帝站的位置,让人不太能看出来。
所以她和墨棋刚才都没察觉。
“皇上”
“去哪儿了。。。?!”元熙帝声音凉的可怕
“臣妾。。。”
尉迟书会想着说实话可能元熙帝并不喜欢听,然则,不讲实话,万一,元熙帝眼线众多,明明就知道她们去哪。
说了谎话,更惹的他发怒
“臣妾。。”
她蹲着想了想,还是说实话
“臣妾去冷宫看望被废的前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