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皇帝闷闷一声。
尉迟书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个意思
“回宫”
尉迟书愣了愣,只得规整的跟了上去。
池塘上面,两丈高的地方就是长乐宫。
刚才尉迟书就在想皇帝的回宫,是回哪里。
结果看见那锦靴大踏步的往长乐宫,尉迟书脑袋里,两个字,完了。
长乐宫就着八宝阁旁的紫檀大圆桌上搁着烛台。
下面放着一本红色的面的账本
元熙帝来后就捧着账本看。
尉迟书给墨韵使了眼色,谁把宫内账本这种东西放桌上,里面是长乐宫每个月收入和支出,有钱银和物。
皇帝赏的,各宫赏的,宫里开销的各项,算是非常私密了。
一般是墨棋墨韵在管。
不知今日被谁来搁在桌上,元熙帝一来就看见。
尉迟书并不舒服,她并不想把真实的自己暴露在元熙帝眼下。
但是皇帝已经在看了,也不可能谁上去硬夺下来
墨韵又捧了一盏烛来,墨棋添了茶。
元熙帝看那长乐宫的账本津津有味。
终于,皇帝放下账本,又去长乐宫书房,寻了一本书来看。
第二日。
魏林请贤妃娘娘去花间轩。
尉迟书去时,元熙帝在那里,天青色的海棠芭蕉冻石杯,蜜色酒壶。
“昨日见了前皇后,感想如何,之前那件事,你是不是有很多困惑”
“今日,你若想问,朕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为什么皇上今日要跟臣妾讲这些”
“与其你听别人讲,不知真伪,不如朕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朕以后不想你再去跟旁人打听这些”
“朕一早就知道天机楼韩宴与那名名叫芍药女子的事,璟溯是我的人,当日,璟溯是奉我的命,对李心远出手的”
“朕这样做,是为了挑起左相和右相的矛盾,然后拉垮韩家的势力。”
尉迟书一凝
元熙帝拍拍手。
须臾,一个七尺来高,穿着灰白短褐的一看就是仆役的男子,从台阶上来。
“他就是璟溯”
元熙帝道。
“奴才璟溯给娘娘请安”
尉迟书仿佛是费了很大的劲才把视线偏转过去。
“你是璟溯”
尉迟书仿佛很用才问出这几个字。
璟溯跪在地上。
面不改色的回道
“奴才璟溯”
“你还活着。。”
“奴才一直在皇上身边替皇上办事”
“李心远不是韩宴叫你杀的”
“回娘娘的话,奴才是皇上命令跟在韩公子身边,奴才的任务是利用芍药姑娘,芍药姑娘有癔病,挑起韩公子对李公子的怒气,恃机动手”
“那么你一早就知道韩宴心仪的是芍药姑娘”
“回娘娘的话,奴才并不知道,奴才只是奉皇上命,跟在韩公子身边,就是要寻找韩公子是软肋,韩公子对芍药姑娘还有水仙姑娘在奴才看来,并不一定是心仪,而是爱护”
见尉迟书凝神。
“下去吧”元熙帝淡淡的语气。
“朕再给你见一人”
元熙帝又拍了拍手。。
突然,从岔路上出现一个身影,身材瘦长,身长玉立。
甫一再看,却是一身白衣,那身形,尉迟书看着眼熟。
只待那来人走近后,尉迟书再定睛一瞧。
脸忽的变色。
“你应该不是第一次见他了”元熙帝淡淡语气道
她吐字没力气,但是那一刻,却手撑在石桌面,人差点站了起来。
而那人看看他,眉梢眼角并无波动。
“奴才山休给娘娘请安”
“你是山休,你不是寻真么。。”
那人道“奴才本名山休”
尉迟书脚一软,跌坐在地。
元熙帝挥手让人退下去,山休又行了礼,才退下。
“你和韩宴也是受朕挑拨,但是,朕知道,你对针对韩宴并不是因为寻真”
“颛孙拓,你对本宫幼年到底知道多少。。”
尉迟书恼怒。
元熙帝喝着酒,空气里清冽的酒气
“尉迟书,整个大周就你这般敢直呼朕的名讳”
尉迟书气势短下来
元熙帝的语气忽而软下来“知道你的幼年?!不多不少,的确知道一点”
否则,他为什么要受尽苦果,一再心软,就是为了她。
尉迟书,尽管你姿容清丽胜芙蕖,雍容华贵似牡丹,终究不是想要为我绽放。这样的美丽,在她四岁进宫他就已经见识过了,那日在御花园角隅的杏树下,他的不经意路过,远远的看见了她,正值春末,百花尽残,那片杏林新叶绿的鲜亮,金黄的阳光,一身粉红宫装背对他在阳光下站着,水蓝的披帛清扬,也是这样的发髻,缕缕青丝垂下来,秀美脱俗,自有一股轻灵之气,当下他疑心是谁,这装扮不似公主,再说宫里的几位公主早已熟悉,亦不是宫女,更不是妃嫔,大臣的子女不经传召不不能入宫的,正思虑着,有嬷嬷急冲冲的靠近那一抹粉红的身影
“郡主。叫奴婢好找,阳王妃陪皇后娘娘述完话不见你,甚是着急,此时正着人四处寻您呢?”
一个转身,他看到她绝色容颜,清丽胜过夏日河上盛放芙蕖,一弯浅笑的眉眼,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
“母妃寻我了么,嬷嬷且带我去吧”
声音清婉如玉,她背对他离开,那抹粉红的烟霞在他的视线渐行渐远,直至消失
当初的他在她面前自然抬不起头,而他却享受她虚与委蛇的奉承他。
是啊,尽管他知道她一心不愿意,而他,就是这般也很满足。
“朕从七岁知道自己会被选为太子,以后会继承帝位,也知道弘德太后并非生母,朕知道自己以后可能只是傀儡,虽在最尊贵的位却由人摆布”
“朕的舅舅,表哥,他们任何一个人在母后的面前说的话比朕有分量”
“所以,朕要做的这些事,早就酝酿好了”
“韩宴不是帝王的材料,他被捧的太高,就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公子,朕苦心耕耘”
“拉拢同宗势力,依靠太傅,朕与各个兄弟都交好,目的是让他们各尽其用,朕知道,因为朕没有依靠,所以才必须抓住一切可依靠的。”
“所以韩宴刺杀是假,三次刺杀,是皇上自己一手策划的吧”
“是”尉迟书终于得到答案。
“飞虎堂本来是五哥和朕一起成立的,当初,那不过是我们下学堂后随便玩玩的,结果五哥却找了不少人加入,因为他外祖家是朝州望族,五哥就委托他在朝州的外祖帮忙,后来,韩宴为五哥的陪读,十六岁时,五哥暴毙,所以,他经营的飞虎堂只能交给我了。”
“韩皇后,她贵为朕的皇后,但她欺朕,羞辱朕,朕又如何善待她”
虽然尉迟书对元熙帝没有好感,但是她不得不承认,他今日倒挺坦白。
“韩太后,她小看朕,朕一直蛰伏,在她自以为她建立的韩家权势很稳固时,朕就那么一推,就倒了,这些年,先帝留下辅佐太子的老臣早就对韩太后擅权不满,朕最后将权力踏踏实实掌握在自己手中。”
“朕就算三次策划被刺,那时,韩宴也没有口为自己申辩,因为左相反目,他已经不得太后支持,或者说,太后自顾不暇,也没有力量给他援助,而他固执的要逞英雄,保护那两姐妹,想要千机楼再维持下去”
“皇上今日可真坦白,皇上不怕。。”
“尉迟书,你以为在朕眼中你能翻出多大风浪”
“而你,连朕的掌心都翻不出,你以为你能如何”
“尉迟书,你是朕的珠宝,朕一再容忍你,从没有过的耐心,但劝你也别尽耗费朕的耐心”
尉迟书怔了怔。
“臣妾知道了,臣妾告退”
元熙帝点点头。
尉迟书回到宫内,实则,她既惧怕元熙帝也不惧怕,她不怕元熙帝的威胁,因为她觉着她是了解元熙帝的,他大约要做什么,但是对自己的尺度,如他所说,一再的容忍,尉迟书虽然不觉得元熙帝对自己容忍在哪里,但是近来有桩事却让她深深不安。
她觉着她一向比较准确的月信推迟了。
她不敢随便请太医,因为她脑袋里一直转着一个念头,那就是,她现在跟元熙帝的感情,是在讨好他,虚与委蛇,她实在没想过会跟他有结局。
她终究是想离宫的,离开这四面红墙。
甚至,她想去塞外北上,去寻找自己被流放的父母。
她渴望回到父母身边。
就算曾经的尉迟书再不懂人事,现在也懂了,嬷嬷也整日教她。
侍寝后是可能怀孕的。
如果她现在京城有她的牵挂,又必须她要做出妥协牺牲的东西,但必然不能留下这个孩子。
如此,便是她一身的牵绊和束缚。
她对元熙帝其他想法很多时候都是猜的准,有预感,唯独自己的事上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