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该因为这点事就吃醋的。
她的理智在劝导着她,可她的心还是不受控制地难过。很久很久以前,小学时的穆如晴把她唯一的布娃娃抢走时,她也没有这么难过。
甚至都不太想回周家了。
她现在的心态,要如何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面对周枕月?
穆雪衣撑在车窗边上的手抓着自己的卷发,心里的烦闷压抑不住。她索性拿出手机拨通了钟婉的电话。
钟婉:喂?
穆雪衣:婉婉,你今晚方便吗?
钟婉嗯?了一声,似乎是拿下手机看了一眼屏幕,又放回耳边:怎么回事,你这开场白怎么和你姐一模一样?我还以为看错来电显示人了。
穆雪衣听得出钟婉现在心情还不错,不然不会以这种玩笑的口吻调侃她。
我心情不好,穆雪衣看着车窗外的夜景,声音轻轻的,想找个人聊一聊。可想了一圈,好像就只有你一个朋友。
钟婉沉吟片刻,嗯穆如晴前两天去外省了,我在这边有工作没完成才留下来,刚好,今晚可以陪陪你。
穆雪衣:那去咱们大学时候经常去的那家烧烤店吧?
钟婉:好啊。
两个人约定了时间,钟婉马上就出发了。穆雪衣下了大巴后也打了个出租车过去。
到烧烤摊时已经是晚上快九点的时间了,她们轻车熟路地点了烤串,又点了几瓶啤酒。老板对这两个漂亮姑娘印象很深,热情地同她们打招呼,还说她们毕业后好久不来了,这次给多送了一把烤脆骨。
穆雪衣刚刚的晚宴没胃口吃,烧烤自然也没什么胃口,烤串都放凉了,她还只是一杯又一杯地喝着啤酒。
钟婉看她这么低落,便把咬了一口的烤脆骨放回盘子里,偏过头,细声问:到底怎么了?是周总对你不好么?
穆雪衣捏着手里的一次性塑料杯子,笑了笑,没有,她怎么会对我不好。
钟婉:那你为什么心情不好呢?
穆雪衣又喝了一口啤酒,把塑料杯子捏得咔咔响,嗓音很轻很轻:婉婉,如果有一天,你突然发现我姐不止对你一个人好,她对其他人也很好,你会不会难过?钟婉沉默了一会儿,说:可能会吧。
穆雪衣:是因为喜欢她,所以不希望她对别人好么?
钟婉拿起塑料杯抿了口啤酒,淡淡地笑着:我不觉得我喜欢她,但一个人总是对你好,你一定会养成习惯的。如果哪一天她突然变了,失落是必然的事。不过,这不影响我还是想要离开她的念头,她那样的人,不值得我浪费一生。
穆雪衣喝得有点多了,趴在桌子上,脸颊红红的,可阿月和她不一样。
周枕月当然和穆如晴不一样,钟婉苦笑,所以你别拿我的答案当参考。你心里有什么事,大胆一点和周枕月说开,我相信她是一心一意对你的。
我没有怀疑她三心二意,穆雪衣吸了吸鼻子,眼尾红红的,我只是好希望她只对我一个人好。其他人都不可以,什么样的好都不可以,哪怕只是单纯地关心学妹
钟婉眼底的光轻轻晃动,你真的有这么喜欢她么?
穆雪衣伏在桌上,手里紧紧握着一次性塑料杯,泪中带笑:我当然喜欢她。
婉婉,穆雪衣的眼角流出一滴泪,划过鼻梁,悬落在鼻尖,她就是我活下去的唯一的意义啊。
如果今晚坐在这里的是钟婉以外的任何人,他们都不会明白穆雪衣这句话的意思。可钟婉明白。
她们都是在黑暗里长大的孩子。
因为知道过去的日子有多隐忍与孤独,所以才会理解,为什么她如此珍视那个唯一能给自己带来温暖的人。
一辈子都没吃过蛋糕的小孩,好不容易得到了一块蛋糕,她怎么会甘愿把它分给别人呢?
可即使她在意成了这个样子,却因为那属于周枕月私人社交的一部分,她宁可忍气吞声地在这里一杯又一杯地灌啤酒,也不愿去质问、去扰乱周枕月的正常生活。
她从小到大都是这么懂事。
钟婉喝光了杯子里剩余的酒,抿住嘴唇,不经意瞥向外面时,目光一滞。
不远处的街道边,静静地停着一辆黑色宾利。
周枕月就站在车旁,靠在车门边,沉默地望着烧烤摊这边。
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她们的,更不知道她在那里站了多久。
她就这样望着穆雪衣喝酒,不阻止,不催促,只是站在远处。等穆雪衣喝够了,她就做那个把她安全带回家、不让她因醉酒出意外的角色。
她就是保她的底。
就在这个瞬间,钟婉忽然明白了。
周枕月不是穆国丞,不是朱虹,不是任何一个以居高者的姿态俯视穆雪衣的人。她根本就不需要穆雪衣懂事。
如果雪衣不懂事,周枕月就会无底线地包容她,就连背叛与欺骗,她也可以说服自己原谅。
如果雪衣太过懂事,周枕月就在她身后默默地等,等直到有一天,她学会示弱。
穆雪衣已经喝多了,趴在桌上闭着眼。
钟婉向周枕月招了招手,轻声唤她过来。
周枕月把揣在大衣口袋里的双手拿出来,支起身体,不疾不徐地一步一步走近。
周总,钟婉站起来,您来接雪衣回家么?
周枕月轻点了一下头:对。你们吃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