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妥,江宴行便写了一封召回信,盖上了玉印,交给了白惊词。
江宴行问他何时出发,白惊词不想耽搁,便说连夜出发。
本来江宴行还想劝他不必着急,再一想这白惊词怕是真的担忧白老将军,便也什么都没说,唤刘平乐送走白惊词。
待刘平乐再次回来,吩咐人撤掉书房那玉桌上早已凉掉的晚膳时,江宴行喊住了他。
“南齐那女官如何了?”
刘平乐听了连忙哦哦两声,似乎是忘了刚想起来,“那女官见不到三公主,便回了迎岁宫,准备明日一早回南齐。”
“回南齐?”江宴行默念了一边,而后嘴角扯出一抹嘲色。
见江宴行只重复了一遍就停了,并未有后话,刘平乐便有些疑惑,问道:“怎么?殿下不许那女官回去么?”
“让她回去,”顿了顿,他眸子泛出一抹冷意,指尖抵在桌面上轻叩,“在路上处置了吧。”
说罢,江宴行垂眸,看着那桌上的膳食都被撤干净了,然后又扫了一眼那摆着奏折的桌案还放着冷掉的茶盏。
便吩咐了一句“把这些也收拾了”,遂才出了书房。
刘平乐吩咐人进来收拾时,小太监看了一眼那凉掉的茶盏,眸子微微睁大,然后端起来闻了一下,才有些吃惊的问道:
“刘总管,这茶,殿下最不爱喝的不就是这个么,怎么沏了这么多?”
闻言,刘平乐立刻瞥了那小太监一眼,暗含警告的呵斥道,“好好收拾你的东西,问那么多做什么。”
他顿了顿,又压低了声音,“咱们殿下不爱喝,有爱喝的人。”
第39章 藏雀(十二) 去找江宴行
晨色稀薄, 天际浮着一抹暗金,又掺杂着绯色。
城墙高耸,漆红大门紧闭, 沿着护城河一圈的石刻长柱的栓马桩上,用着铁环整齐的拴着各式不一的马车。
宫门外站了黑压压的一片绛红色身形,高矮不一,或紧凑或松散的围聚在一起。
直道那抹暗金逐渐变亮, 一抹天光落在了那城墙高竖斜插的猎猎旌旗上, 才听得一声激昂号角吹响, 伴随着乱鼓击声。
“开城门——”城墙上的将士高喊。
大门“嗡” 的一声缓缓由内拉开, 墙根下的一片乌泱泱的人群这才入宫。
混在那绛色朝臣中的, 有一抹沉重的蓝色。
白柳氏天不亮便守在了宫门外,不停地拿着帕子抹着眼角, 那帕子被泪水润的几乎要拧出水来, 身旁跟着的丫鬟不停地哄, 她便越哄越是落泪。
她昨儿晚上去丞相家串个门,回到府上略晚了些, 便直接睡了,还做了个梦。
梦里她见到白惊词年幼时,因着顽皮掉入了后院的深井里, 活生生的给淹死了。
而后她猛然惊醒,额前浮满冷汗,大口的喘气。
这并不算什么好梦。
白柳氏几乎是毫不犹豫,便掀了被子下榻, 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好,拖拉着便出了房门,往白惊词院子里跑。
门口守着的小厮还打着盹, 屋子里笼着昏黄的烛光,她顾不及那小厮,便直接冲上前推开了门。
床边散落着挣脱开的麻绳,白惊词不见了。
那一瞬间,白柳氏僵在原地,浑身发冷如坠冰窖。
白惊词和白将军因着南下洪灾的事情争执许久,她是知道的,且这南下之令出自江宴行之召,她自然也知道。
白柳氏几乎是第一反应就是入宫,于是她天还未亮,便守在宫外等着开门,一秒也不敢耽搁。
待那城门开了后,她顺着一众朝臣进了宫,一路没有丝毫停顿的去了繁灵宫。
她知道江宴行与许若伶关系好一些,这宫里她唯一熟的也只有许若伶,只希望许若伶的话还算有些分量,指望她好生与江宴行说说,将白惊词召回。
许若伶这会儿才醒,刚盥漱完不久,便见白柳氏匆忙打宫外进来,二话不说便抓住了她的手腕掉眼泪,那手里的帕子蹭着她的手背,湿漉的好似未拧干的脸帕一般。
白柳氏见到许若伶的一瞬间便挨不住了,眼泪决堤般的往外涌,半噎半哽的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许若伶吓了一跳,好生一顿哄劝,才从白柳氏断断续续的哭声中辨出话来。
原是这白柳氏被梦魇着了,因她向来迷信,便对于这种事情忌讳一些,又赶上了白惊词如今南下治理洪灾,这才惶恐到失了分寸。
许若伶了解这白柳氏的性子,知道她失态痛哭时什么都听不进去,唯有顺着她才能哄好。
她连忙将白柳氏搀进屋里,又哄了好半晌,这白柳氏才将这哭势歇了下来,对她说了来由。
这一席话说的许若伶犯了难,且不说后宫不得干政,若不是白柳氏开了口,她甚至不知道这洪灾之事。
让她去求江宴行?倒不如将她打入冷宫。
许若伶当即便僵了脸,语颇有些为难,“姐姐,你当真是急昏了头不成?我哪里敢同太子殿下说这个,我若是去了,那恐怕是要杀头的。”
这话听的白柳氏在失措慌乱的情绪之际也是恍然一愣,须臾间也才缓了过来,知道是自己太过担心白惊词,失去了理智,故才没了分寸。
随即便扯出一抹笑,那笑怅然又懊恼,又带着牵强的无力感。
“妹妹说的是,”她握紧了帕子,站起身来,“我这就亲自去求太子殿下。”
说罢,白柳氏还不等许若伶开口,便又匆忙的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