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小心你的脚下,那是叶卡捷琳娜女皇用过的夜壶,”那个男人年龄不小,腿脚倒还利索,上蹦下窜,十足十的毛躁猴子。
“我说到底往哪搬啊,”那几个被差使来差使去的搬运工,已经是满头大汗了,“你这人也是有毛病,大正月就要将整个屋子里的东西都换一次位置,每年都如此,累不累人啊。”
原来那个指挥着的中年男人就是这家研究所的所长。他在这家有实无名的研究所里,已经工作了三十年了,他的父辈就经营着这家研究所,一直到了他的手上,还是这么间研究所。
政府的变更和变革,都没有波及到这家窝在了“绿篱瓦”的研究所。往年,国家还会拨了些经费下来,到了后来,研究所一直没有研究出些结果来,所以慢慢地,经费少了,到了最后,连基本的日常开销都得由那名叫做罗所长的中年男人勒紧裤腰带挤出来了。
“老罗啊,”搬运工里和罗所长熟些的人念叨着:“我看要不就将这间研究所卖出去吧,你老婆和女儿都在国外,你一个人为了这么堆吃不得咽不得死东西,都多少年了。”
说话间,那张所谓的袁世凯坐过的黄花梨在了墙角上一磕,罗所长立刻哀嚎了出来,“轻点,轻点。”
他抹了下脸,擦下了把不知道是汗还是眼泪的玩意,哭丧着嗓音:“你们懂什么,我这里头全部是宝贝玩意,哪能由得外头的那些吸血鬼,周扒皮盘剥。”
他口中所说的吸血鬼,周扒皮正是前些日子,苏子曾拜访过的琉璃街的那些老字辈古董卖卖商。罗所长祖上是边京城里出了名的大地主,临近解放时,托了个熟人,挂了这么个研究所的名号,才将一屋子的古董玩意儿保存了下来。
后来也是由着那个熟人,躲过了文革时的“文物回收潮”,一直熬到了今天,家底是薄了,人也老了,当年苦守古董的心也淡了。只是罗所长一想到,要将屋里不下百件的古董作价贱卖了,然后不知被搁到了哪些不识货的人屋里,他心里就是难受。
老屋子地势低,背阴那边,一到了冬天,就容易进水受潮,尤其是到了下大雪后,雪一化开,就更容易进水。罗所长就会托人,将一屋子的东西换到向阳的那边,等到开春,太阳大了,他又会找人将东西挪回了背阴的那面。如此一来一回,确实有够劳民伤财的。
“你就便宜卖了,然后带了那笔钱,好和你的妻子女儿团圆啊,我都听说你家闺女怀孕了,怕有五个月大了吧,”搬运工中的熟人还是劝导着。
“七个月了,就快生了,我就是个不中用的外公,”罗所长又哎呦叫唤了一声,一旁粗手粗脚的搬运工又碰掉了一个晚清御用橱柜的边角。
“有人吗?”苏子曾越听越是欢喜,等到她将消息都听得差不多了,才堂而皇之地走到了人群中去。
见了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大姑娘突然冒了出来,一屋子的男人都愣住了。
“大叔,”苏子曾看了看那个被叫做罗所长的男人,看着年龄,该是和苏庆长差不多,只不过和苏庆长比起来。这位罗所长看着文气些,也更和善些,此时,他正上下打量着苏子曾,在“绿篱瓦”住了一辈子的罗所长,并不认识这个贸然上门的女人。
“我是来买东西的,”苏子曾笑眯眯地说着,眼角瞄了瞄内厅堂,里面的家具和瓶盆看得她眼里直放亮光。
“出门左拐再穿条马路,就是边京城最热闹的购物区,小姑娘,你走错地方了”,罗所长见苏子曾年纪轻轻,打扮又很入时,和这条古风味的巷子和宅子格格不入。
“没走错,就是这里,我是来买古董的,”苏子曾指着那件碰了个角的黄花梨木还有那些一尘不染的古董。
罗所长和搬运工们彼此对视了几眼,罗所长又指挥了起来,“离窗户远点,抬高点,小心门槛。”搬运工们也是一鼓作气,早点搬好,早点了事,才是正月初五,年都还没过完,大伙儿都指望早些回去。
“哎,你们倒是听我说呀,”苏子曾明显感觉到被人忽略了,其实这也不怪罗所长等人眼拙。毕竟现在业界玩古董的那些人,要么是家底丰厚,要么是年纪大阅历足的老道老者,就从没有人像苏子曾这般,二十出头,胎毛都还没褪尽的黄毛丫头。你让人怎么相信她的话。
“去去去,”罗所长见苏子曾还不肯走开,索性赶了起来,前天还来了个琉璃街的收购商,被他赶跑了,这个连古董为何物都不知道的小姑娘也来瞎参合。
苏子曾眼见就要被推出门去,手臂一振,以迅雷不及掩耳,窜到了那张“袁皇帝”坐过的太师椅上,气沉丹田,嘴皮儿一张,大声说道:“我这些东西我全都要了。”暴发户不发威,你当我是“土鳖”不成。(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18wenku.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