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音神色并不轻松,解释道:“太子殿下可还记得臣说过,宛嫔所用的压着扯缦的药本就是让宛嫔不清醒的存在。”
长孙曜微微颔首。
陈炎这方恍然想起,扁音确实禀告过这件事,如此倒是也想起为何说顾婉清醒就会死得越快了,那令顾婉脑子不清醒的药本身就是为了续顾婉的性命拿来压扯缦的。
“被压制的扯缦在恢复,就说明宛嫔平日的用药减了药量,如果宛嫔是想要清醒地死去,这对于宛嫔来说,其实是好事,但如果宛嫔想多留人世一些时间,那就必须恢复药量继续压扯缦,不过即使如此,宛嫔的身体也早就败了,就算继续压着扯缦,宛嫔的时间也不多了。”
沉默过后,长孙曜问:“压着还能活多久?”
“若是由臣来养宛嫔的毒,可以三个月,但其间宛嫔必然会受痛苦。”扁音道,顾婉的药本就是大恶大缺的药,拿身体硬耗同老天求着命,继续续着命,顾婉自不会轻松。
“不压,继续这样下去呢?”
扁音想起长明,一时有些不忍:“继续像现在这样用一半的药量压,长则半月,短则三五日,如果一下把药全部停掉,宛嫔明日可能就没了。”
陈炎神色凝重,不由得去看长孙曜,长孙曜面上也少有的出现凝色。
扁音继续道:“从东宫接管毓秀宫后,鵲阁一直给宛嫔毓供药,但臣方查的时候发现,宛嫔现在用的药并不是鵲阁供的,有人暗中调换了鵲阁供给宛嫔的药,宛嫔现在用的还是以前的药,只不过减了药量。”
陈炎闻此又是一震,道:“能在东宫眼皮下换药,只有宛嫔身边那几个人才有可能动得手。”
扁音也这般怀疑,道:“动手的人应该是叶氏。”
叶氏也便是现在的假顾媖。
长孙曜微微颔首,许扁音继续说。
“这些药是宛嫔一直用的,毓秀宫内一直在宛嫔身边的人,只有叶氏,在宛嫔还没入宫前,叶氏也便是一直照顾宛嫔,给宛嫔用毒吊命的人,叶氏完全有可能知道药量偏差对宛嫔的影响。”
陈炎想起假顾媖这个人,早在长明身世被揭,长孙曜回京那会儿,便已经将假顾媖彻查了一遍,那是个不管如何用刑罚都问不出半句话的人,东宫虽派了人一直暗中盯着假顾媖,但也没有查得假顾媖任何异常之处。
什么异常都没有,却恰是最不应该的。
一个普通的妇人嘴严成这样才叫人无法不怀疑,从东宫刑卫手底脱身,没说出一句话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也便是如此,长孙曜才一直没打消对假顾媖的怀疑。
一阵不短的沉默后,长孙曜的声音才又响起。
“再去毓秀宫,告诉顾氏一切,让她自己选,还有,问问顾氏可想起什么了。”
扁音陈炎面上同是一怔,但都未敢出言,扁音行礼退下,许久后,陈炎也才敢再说话。
“殿下,可需再拿叶氏问话?”
这回长孙曜并没有犹豫,淡漠道:“不必。已经试过,既问不出话,再拿叶氏也无意义,太子妃既留叶氏性命,便留着,叶氏说不出的话,或许会从另一个人口中说出。
“倘若叶氏并不是一开始救顾氏、为顾氏压扯缦的那个人,那现在这个叶氏又会是谁?既然顾媖是假,叶氏又怎能确定便是叶氏,唯一认得叶氏见过叶氏的人只顾氏一人。”
陈炎一滞,但这个唯一认得见过叶氏的顾婉,什么都不记得了……
长孙曜敛眸沉思,没有再说话。
陈炎也便闭了嘴。
先头扁音是使顾婉睡下才查的身体,这会儿再来,反倒是要令顾婉清醒,顾婉醒来见到自己没有太大的惊色倒叫扁音意外。
“姑娘,是太子殿下让你过来的吗?”顾婉轻声,她曾见过扁音,虽不甚清楚扁音身份,却知扁音是东宫的人。
扁音顿了顿,将身份报来:“是,我是东宫鵲阁阁主,扁音。”
顾婉怔怔看她,起身下榻,扁音取了一旁叠放的厚衣与顾婉,顾婉轻声道谢,穿罢衣袍端坐:“扁阁主有什么事呢?”
扁音见顾婉这般模样,反是犹豫了一会儿,才将顾婉身体情况说来:“你现在用的药被人动了手脚,减了一半以上的用量,这些替你续命的药本身是毒,一直在损伤你的头脑,减量用药可使得你脑中的损伤减少,你会越来越清醒,但同时,减量用药会无法压制你原中的扯缦,如果继续减量服用药,你的身体撑不了几日。
“若是恢复用药量,你的身体还可以坚持三个月,不过继续恢复用药量,你脑中受的损伤也会加重,身体也需要承受恢复药量带来的痛苦。”
顾婉长睫轻轻颤动一下,一颗泪珠倏然滚落滑下,可她看着扁音时,却是平静的。
扁音很是怔了怔,顾婉似乎在药被动手脚脑子渐渐清醒后,也觉察到了身体的问题。
许久后顾婉的声音才又轻轻地喑哑地响起。
“这样啊。”
这与扁音所知道的那个顾婉似乎不太一样,扁音看着顾婉这张苍白虚弱的脸,竟生几分不忍,可她也不能在这久留,到底还是问来。
“太子殿下让我来问你,你愿意恢复用药量活三个月,还是像现在这般减着药量,活半个月,甚至是只再活几日。”
顾婉却是问:“如果这样继续减量,我失去的那些记忆能恢复多少?”
“不确定,一切皆有可能。”顾婉可能活不到彻底清醒那日。
顾婉用药便更不可能清醒,停药便可能在清醒前死去。
“你的药被动了有一段时间了,你现在是否有想起一些什么?什么时候中的毒?又或是是否想起谁给你下的毒。从你的身体看,只能判断你是生产前后那段时间中的毒。
“以前因为太子妃体内没有扯缦,所以皇后殿下的人认为你是生产后中的扯缦,但太子妃既然不是你的孩子,那么你中毒的时间就不一定是刚生产完的时候,生产前或是生产时,都有可能是中毒的时间。”
顾婉眼泪倏然再落,眼眶红得骇人,她望着扁音许久,才哑声说:“不知道。”
扁音低眸递过一张帕子,默了默,才又轻声问:“真的完全想不起来吗?”
顾婉攥着那方帕子,任由眼泪滚落:“我真的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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