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炎立在对面长廊,显是也看到了她。
“燕王殿下万福。”
两名入宫参加宫宴的重臣女眷同长孙明行礼,长孙明略微一顿,应了,再犹豫去看,已经没了陈炎的身影。
她颇有些心神不宁,按理说,他今晚肯定也会出席宫宴,她缓缓走过长廊,蓦然又看见方不见了的陈炎。
陈炎面无表情地从长廊另一头过来,待到长孙明身前五六步开外停了步子。
“燕王万福。”陈炎语气复杂,像在怪长孙明,又好像没有。
长孙明略微迟缓:“陈将军,身体康健否?”
那日陈炎墨何都被司空岁重伤。
“我还能受住。”陈炎也便勉强受住。
长孙明眉眼略低,明白并没有那般好受住。
陈炎沉默好一会儿,再开口有些怅然:“燕王打算就这样了?”
就这样同长孙曜彻底决裂,再不生牵扯,不去做任何的挽回。
长孙明一滞,虽明白他的话,却没有答。
陈炎默叹,他一直以来都不看好此事,但私心之下,在长孙曜那样不要命地去待长孙明后,他心中确实希望两个人能走到一起。
不管多难,不管怎样,就让两个人在一起吧。
可是……
他以为长孙明也该是喜欢长孙曜的,就算没有长孙曜那样不顾一切那样发疯地喜欢,多少,哪怕一点点,长孙明也该是对长孙曜有情的。
他想起齐光院,长孙曜什么也不顾,在刀剑之下那样发疯地拥过长孙明,问长孙明,他知道,长孙曜想要的是长孙明说不是,说司空岁说的都是假的。
再不然就算司空岁说的是真的,只要长孙明一句非她所愿,都可以。
然,长孙明认了婚约,并没有说不要这个婚约,她的话同利刃般,狠狠刺穿长孙曜的身体。
他刚到长孙曜身边是惧怕长孙曜,但时间久了,那惧怕便全然变成了敬重,长孙曜纵然性子肆意冷漠,但不可否认,长孙曜其实是个值得追随的君主,会与你无上荣华,亦从不践踏臣下。
周遭虽无人,但还得小心,陈炎看着她,无奈再道:“燕王同司空岁的情谊,着实令我惊讶。”
他顿了一顿,“兄弟是假,师徒为真,常言,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长孙明还是不说话。
陈炎也不再说,又行一礼越过长孙明,行之几步,又顿了步子回身,踌躇片刻,开口:“太子殿下不会出席今日的宫宴。”
长孙明羽睫轻轻颤了颤,没有回头去看陈炎。
陈炎心里怪自己多嘴,但还是忍不住又说了一句:“太子殿下在东宫。”
霍星眠跟在霍焰身后,羞羞怯怯地看长孙明,对上长孙明的眸子,便又红了脸低下头去。
霍焰眸子微垂:“燕王殿下万福。”
长孙明没去看霍星眠,默了片刻,回敬霍焰一杯酒,许是前几日的不愉快,又或是因霍星眠,霍焰没有多说,看看霍星眠,示意离开。
霍星眠低垂着眉眼,跟着霍焰走了几步,又突然快了步子回至长孙明身前,将一只香囊塞给长孙明。
大周民风开化,男女交往并不严苛,霍星眠此举并无不妥,但叫宴中众人看到,众人还是不免惊讶,看似柔柔弱弱的霍星眠竟也这般地大胆,可见是极为欢喜同长孙明的婚约。
长孙明怔怔看手中香囊,女子家的东西,便是收不得,也没有践踏的道理,她略僵硬地将香囊收起,恐怕还是得让霍焰去还。
五公主掰过韩清芫,要韩清芫别再看长孙明,无奈低叹:“霍星眠毕竟是要做燕王妃的,你就、”
她把劝韩清芫死心的话咽了回去,便知不行,但死心两个字太难,她轻叹垂眼,接了韩清芫一杯酒,闷闷喝下。
许是席间太闷,又或是喝了几杯酒有些发热,亦或是心底不畅快,长孙明入席没有多久,便寻了借口离席。
启泰殿清静无人,是个躲人的好去处,长孙明推开并无灯火的启泰殿,寻着罗汉床一躺,侧身望着窗外透进来的点点亮发呆。
陈炎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她阖眸不去想。
困意渐渐上来。
……
一声惊叫响彻殿内,旋即是嘈杂的声响,长孙明摁着眉心,可恨身子沉重,眼睛一直睁不开。
“不准嚷嚷!还不把门关上!”含怒的女声响起。
再往后便又听得殿门关阖的声音,以及嘈杂的脚步声。
长孙明身子猛地一震,终于睁开眼,映入眸中的不是启泰殿窗台点点的亮。
这处甚至不是启泰殿。
她望着青白色的帐顶发懵,身侧忽地动了一动,她呆滞偏脸,对上韩清芫困惑迷离的眸子。
韩清芫呆怔怔地看长孙明,猛地睁大眼睛。
又是一声惊呼,青衣宫女捂住嘴惊退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