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分,在涉及到具体的渔轮进口事宜时,由已经取得了外汇贷款许可的海浦海洋渔业公司参与“民间对民间”的谈判。
来到省城以后,渔业公司的几人一面等待第一轮的谈判结果,一面与省城的众位水产行家和技术专家汇合,商量出针对谈判中各种问题的应对办法。
众人在招待所里等了一个礼拜,总算由袁书记和省水产厅长带回了已经签订合作协议的好消息。
他们同时还带回来一份日方提供的渔轮报价单。
对方可以将目前最先进的外海和远洋渔轮卖给他们,但是价格实在是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
之前最被谈判团看好的双底拖尾滑道渔轮,可以适用于外海捕捞。
对方开价每对6亿日元,也就是430万元左右。
郭志勇掏出老花镜,对着报价单看了好长时间,才蹙眉说:“这个价格超出咱们的预算太多,即便可以讲价,也不可能将价格对半砍。”
“既然是谈判,那肯定就有商量的余地。”宋恂摸着下巴说,“咱们可以跟对方直说,不接受打包价,渔轮不能按对报价,必须按照设备报价。将一艘船分解成船体,船舱,仪器和网具,咱们可以先买最主要的船体船舱部分,然后在此基础上,根据咱们的实际使用需求,一点点增加设备吧。”
他扭头对被派来送报价单的翻译说:“小陈,你帮忙跟对方说一声,麻烦他们根据渔轮上的各项设备,重新进行一次报价。”
第169章
日方的报价单一出, 就让己方谈判团的不少成员打起了退堂鼓。
原因无他,这么贵的渔轮到底值不值得引进?
引进以后,咱们到底有没有这个偿还能力?
其中, 最大的反对声就来自省渔的总经理姜平凡。
他是作为老资格的水产工作者,被吸纳进商务谈判团的。
但是宋恂与他碰面以后,听到最多的就是他对进口渔轮的不看好。
宋恂心想, 终于找到了潘船长打了二十多次申请报告,却无一例外被退回来的原因了。
姜平凡作为一个公司的二把手,公司实际的掌舵人,他打心底不赞同用外汇贷款购买渔轮。
“我们省渔的船厂已经在研发最新的尾滑道渔轮了, 广东那边的渔轮厂也已经开始研发,以咱们以往的研发速度,不出五年是一定能取得成绩的。”姜平凡给他们算了一笔账, “如果按照对方的报价买船,每对船每年的利息就要还十万美元左右。咱们要是签个十年的补偿贸易合同, 十年下来就是一百万美元的利息, 这得捕捞多少鱼才能赚回来?”
“姜经理, 贷款利息如何赚回来,这得看您要打的是近海的鱼,还是外海的鱼。”宋恂望着会议桌另一边的姜平凡说,“去年咱们在渤海, 东海,黄海的沿岸近海,全年捕捞量是215万吨。而与咱们隔海相望的三个国家,在东海和黄海外海渔场的年捕捞量是200万吨。由此可见, 外海的水产资源是相当丰富的, 比近海丰富得多!只要我们现在有了可以进入外海的渔轮, 就可以与其他国家共同分享外海渔场的丰富资源!”
有个支持姜平凡的水产专家开口说:“你们虽然是企业,但是对于海洋资源的保护也是要重视的,如果继续这样肆无忌惮地捕捞下去,近海的今天就是外海的明天……”
宋恂被气笑了,他刚想反驳,便被郭志勇按住手臂,递过来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只见他神色严肃地敲了敲桌面说:“各位专家,各位同志!大家被聚集到这里的目的,是要研究如何引进外国的先进渔轮,服务于我国的水产事业。而不是浪费时间探讨这个渔轮是否应该引进,或者海洋环境保护的问题。我以为大家能坐进这间会议室,就是已经在这些最基本的问题上达成一致了!”
郭志勇在这次谈判中很能找准自己的位置。
他是渔业公司的书记没错,但他对渔业其实并不怎么了解,这次能加入谈判团更多的是帮宋恂这个年轻经理掠阵,替他解决一些麻烦。
宋恂还要在之后的谈判中与这些专家学者打交道,不好在刚开始就跟他们撕破脸。
而他没什么专业知识要跟这些人探讨,何况他年龄摆在这里,以渔业公司党委书记的身份,强调一下会议主题,无可厚非吧?
宋恂理解老郭的好意,他在气氛有些僵硬的时候适时开口,对那位水产专家说:“保护海洋环境,确实是我们企业应该承担的一部分责任。但是,您可能忘了,外海不是我们的外海,而是国际共有的资源。事实上,目前东海的外海渔场,年捕获量是120万吨,日本占50万,另两个国家和地区分别占30和20万吨,但是咱们的海岸线这么长,沿海各省加起来却只有20万吨!咱们的捕捞量只占很少的一部分。国际共有资源的保护,并不是‘从我做起’而是‘人人有责’!咱们要做,就要通过国际协商,大家一起来做。光是咱们保护,其他国家不保护,您觉得有意义吗?”
保护环境很有意义,也确实是未来需要长期探讨的一个问题。
但是凡事有个轻重缓急,他们这次的谈判任务是尽快买到渔轮,其他问题只能先往后放一放。
郭志勇又配合地唱起了白脸,“这次进口渔轮的主力,全省只有我们海浦一家,我们肩负着使命,也承担着很大的压力。海浦的目标是很明确的,渔轮一定要买到手!如果各位同志,对这个目标还有异议,那我认为咱们没有必要再继续浪费时间,不同意购买渔轮的同志,可以暂时离开会议室。我们还得抓紧时间,商量接下来与日方谈判的细节问题。”
此话一出,那位水产专家和姜平凡的脸色都不好看。
不过,倒是没有人离开,大家心里不赞成这个方案,但是还想看看事情的后续进展。
郭志勇在会议室里一通开炮,算是把一部分人得罪狠了。
很多专家学者自我修养中的克己复礼,让他们对郭志勇这样的态度并不认同。
“老郭,其实也不用跟他们撕破脸,事情还没走到那一步呢!”宋恂跟郭志勇住在一个房间里,进了房间,他便开口相劝。
“我都这把年纪了,不怕得罪人!”郭志勇无所畏惧地说。
他顶多再干两届就该退休了。
地委在他退休前把他从办公室里调出来,解决了正处级待遇,就是为了让他好好配合宋恂这个年轻干部的,将海浦渔业公司的摊子尽快支起来。
有了渔轮,这个公司才有存在的必要,所以他们必须将渔轮弄回去,要是在省城得罪几个专家就能让接下来的谈判顺利进行,那他恨不得天天出去得罪人。
“你说这个价格还能降下来多少?”郭志勇抽出一支烟问。
“降肯定是要降的,但是应该不会太多。”宋恂搓了把脸躺到床上说,“咱们提前做的估价是按照南湾那边的两艘尾滑道渔轮做的,但是那两艘渔轮其实是73-75年的主力船型,并不是如今最先进的尾滑道渔轮。”
南湾渔业公司的两艘渔轮是在去年底全款购买的,因为资金有限,所以当时并没有一味地追求“世界最先进”,而是量力而行买了性价比最高的一个船型。
尾滑道渔轮的共同特点就是抗风力强,稳性好。
只要具备这两个特点,基本就可以适应外海捕捞了。
只不过,地区这家新成立的公司是由上级批准贷款买船的,不但要买到合适的船,还得是最先进的船和设备,有一定的参考作用。
郭志勇又拿出那份报价单翻看,像在饭店点菜似的说:“上面批准咱们可以买三千万美元的渔轮,如果按照这上面的报价买,可以先来一条万吨加工母船,两条远洋尾滑道渔轮,三条运输船,再来六对外海尾滑道渔轮。外海尾滑道渔轮占大头,要是能将价格讲下来,兴许可以用这些钱再多买一对。光是想想这些渔轮汇集到咱们公司专用码头的盛况,就让人热血沸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