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暮辞跟她年纪相仿,有一些能够交汇的理想和热情,也能拉着她往上走一走,但他们之间注定缺少两情相悦的那点火花。姜迎灯不必多说,周暮辞所表达出来的好感和喜欢,也浅薄得不值一提,或者他也不过是到了合适的年纪,认为要找一个合适的人谈一谈关系。又或者可能是家里人同样在催,虽然日久生不了情,但身边似乎也没有比姜迎灯更合衬的人了。
更何况她人漂亮,身材也不错,气质学识都很好。如果聊得投机,交往试试并不吃亏。
他模棱两可的喜欢,大概率就是停留在这样的层面。
这就是多数成年男人的想法了。
不能说他是错的。
但是太浅了。
如果不是梁净词,姜迎灯不再甘愿付出,不能配平的天秤上,她想要做被人深爱一次的那个。
纵使深爱难寻,也好过将就。
周暮辞说:“能看出来,你还对他有感情,不如再试试,人跟人生生错过,旁人看了也是可惜的。”
姜迎灯看着他的眼睛,问一句:“可是你们也觉得不可能,不是吗?”
周暮辞沉吟,拧眉问:“我说过这话?”
她不答,只是想起一件旧事。
去年临近毕业的时候,姜迎灯又见到过一次梁净词的爸爸,梁守行。
在师大附近,一个学生流动的商场,入夏时节,室友几个一块儿在商场里找店吃了顿烤鱼,出来后林好拉着姜迎灯去逛店,女鞋店旁边是一个运动品牌的专卖店。
姜迎灯是站在门口等林好试鞋的时候,看到服装店里在挑选外套的小男孩。
她记得他的名字,叫庄泽安。
不能称之为小男孩了,姜迎灯大四这一年,庄泽安已经抽条长高,到变声期,喊“爸爸”那一道声线,粗噶而低沉,在一旁坐着的梁守行过去,问他看中哪件。
“这个。”庄泽安挑出一件衣服,问,“好看吗?”
梁守行颔首说:“喜欢就试试。”
仅仅隔一道观赏性质的护栏,没有做玻璃门的店面,里面的父子二人距她一米远,讲话清晰在耳,姜迎灯没有闪躲,又觉得梁守行抬眸那一个瞬间,他们是对视上了的,于是她鼓起勇气,轻喊了一声:“梁叔叔。”
这才知道刚才那个私以为的对视是虚的,这声唤才让梁守行真的看向她。
姜迎灯扎着马尾辫,穿简单的白t。没有碎发与配饰遮挡,露出清汤寡水一张素面,梁守行用显得意外的一双眼神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而后问:“你是?”
姜迎灯怔忡在原地。
“我……”
认出她的人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庄泽安。
“姐姐。”
那时被他母亲按着脑袋也没喊出的称呼,留到若干年后重逢的那天将她击中。
梁守行看了一会儿,很快露出确信不认识这个人的眼神,随后看向他的小儿子,笑说:“谁教你的,逮着人就喊姐姐?”
姜迎灯为她突如其来的搭讪礼貌收尾:“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随后她转身离开,去找林好,主动结束这尴尬的局面。
他们的交汇不止停留在那顿铁板烧,梁守行对她造成更深的伤害是遗忘。
她记得他们那天在饭桌上说过的每一个字,但说出那些话的角色自己,却早就走出那伤透人心的结局。
因为这样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孩,不值得他记住,更别说在他的生命里落下痕迹。
她怨都没法怨的一件事,很现实,很残酷。
被驱逐的门户,仅存一点破落的书香,衰败的荣显,攀不起他金玉满堂,钻石成堆。
“他甚至没有记住我。”很久之后,跟一个局外人再提起这事,姜迎灯笑得还算洒脱,问周暮辞,“是不是显得我很可笑?”
周暮辞听罢,却委婉地评价一句:“可能是你自尊心太强了。”
这话不假,但她也有道理。
“我只是不想自讨苦吃。”
周暮辞试图理解但失败,长吁一口气。
“对不起,我理解能力有限。”
姜迎灯仰头,看见一只往吊灯的灯芯撞的飞蛾。重逢之后每一刻,她几乎都在提醒自己,那是鸿沟,也是苦海。
“如果这条鸿沟你注定迈不过去。”最后,他出了个主意,“让他过来试试?”
姜迎灯收敛视线,没说什么,只是自嘲地一笑,不无感激地看他一眼:“谢谢你听我说这些,倾诉真的很有效,我的上一个倾诉对象还是我爸爸。”
她问:“会保密吧?”
周暮辞笑言:“当然。”
梁净词来找杨翎那天下晚,燕城下了场雨,缓解久闷的气候。莫名觉得,像老天憋了点泪,在这一刻哭得痛快。
杨翎的故居在长明街,适合深居简jsg出的好地方。一栋二层别墅,中式合院的构造,典雅不失荣华。
车泊在雨中,梁净词在院门对面站着,撑伞而立,什么也没做,只是看这凄风苦雨里潇潇的门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