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娥知道他问的是赵琪,可那是在江宁时的身份,在钱塘赵琪从来是她孩子的舅舅。
“我丈夫死了,先前还不上赌债,在外边被人打死了。”
倒也合乎情理。
“传秦孝麟。”冯俊成目不斜视,挑过审案大梁。
衙役领来了秦孝麟,秦孝麟行至堂上,镇定自若一格一格收起折扇,毫不避讳地走到青娥身侧,与她并肩而站。
青娥将脸微微别过,厌恶万分,不愿多看他一眼。
秦孝麟还饶有兴致将她打量,轻笑朝堂上拱手,“冯大人,郭大人,我府上见过李青娥的下人都可以作证,那晚她自愿留下,她的邻居也都可以作证,她本就是个浮浪的女子,接近我也不过是为了我的银子,枉我对她痴心一片,却是错付。”
青娥浑身一震,惊恐望向身侧之人,“你胡说!”
秦孝麟偏首向她道:“胡说?整个庄上谁不知道你我从最开始便你情我愿,是你后来与我索要一百两纹银,意图拿钱跟你那谎称哥哥的奸夫私奔。现在倒好,你还要倒打我一耙。”
未等青娥从错愕中醒来,秦孝麟一躬身,“请冯大人郭大人明察。”
“不…不是,这是污蔑!”青娥仓皇抬高脸,急于看清冯俊成的表情,这一看还不如不看。
冯俊成俨然对那一百两的说辞深信不疑,“那奸夫是什么人?”
秦孝麟道:“李青娥有个和她不清不楚的哥哥,姓赵。大人,你说一个姓李一个姓赵哪会是亲兄妹?我的钱定然让李青娥拿去给她那情哥哥赌了!”
“姓赵?”冯俊成扬眉。
他不是死了吗?
冯俊成缓缓看向青娥,微歪过头,是为问询。见她目光惊恐,他轻出口气,笑了笑。
这迟来五年的真相,原来他们连夫妻都不是,而是一对无媒苟合,勾结犯案的同伙。
第25章
冯俊成想不明白, 当年怎么就蠢得中了她的圈套?
他彼时十九,少不经事拿百两纹银摆平,一不愿被家中知晓, 二不肯相信她当真如此绝情, 她要什么他都给得起, 就像他说的,他没有什么是不能给她的。
可现实是物是人非的酒肆, 是跌落在地的傩面具, 从那之后,他便哀莫大过于心死了。
“不是的。”
堂下,青娥高声道:“不是的, 我没有, 我没有拿过秦孝麟的银子, 他在污蔑我。他是送过我许多东西, 可我从没接受过他的银子, 是他在污蔑我大人。我真的没有拿过。”
郭镛凑到冯俊成边上,咂舌道:“银子我的确派人在她家中搜到, 不过只有四十两, 剩下六十两大约已经被她奸夫瓜分。您看,犯妇已然前言不搭后语, 又说自己受迫,又说收受礼物,这就是说漏嘴了啊大人。”
一百两,五年过去, 行价倒是没涨。
其实秦孝麟并不知道青娥当年真是个做美人局的骗子, 之所以拿一百两来栽赃陷害,只是因为二百两太多, 五十两又太少,一百两正正好好。于是派人将钱财提前半日藏到她屋里,待捕快搜查时坐实罪名。
他要将她变成个骗心又骗财的妓.女,将一个女人能凑齐的恶名都扣在她头上,这便是与他作对的下场。
青娥急忙道:“我这十天一直被关在县衙,他大可以借此机会凭空捏造人证物证。大人,为何只有我被关进牢里,而秦孝麟和徐广德便可以逍遥在外?分明是秦孝麟装模作样将我欺骗,我以为他真心实意,这才与他往来,后来我得知自己受他蒙骗,便不再与他相见,更从未向他索要半分钱财!”
说罢,堂上安静了片刻。
冯俊成抬眼问:“你说徐广德占你土地还逼你就范,与此案有何关联?”
“我是他茶庄的佃户,他受秦孝麟指使,没收我租地,来在我家…意图不轨。”
“他既然受秦孝麟指使,如何还敢对你图谋不轨?”
青娥怔愣当场,没有回话。
冯俊成这么问也只是试探,是一种问话手段。办案还是要讲求证据,于是改换坐姿,先让人带了徐广德上来。
徐广德自然否认了青娥所说。
但青娥明白,自己在秦孝麟那儿已是回天乏术,在徐广德那却不是。
他不如秦孝麟老练,那日庄上许多人听到徐广德在青娥家里生事。如果能证实她对徐广德的供述千真万确,便也能证明与徐广德相互包庇的秦孝麟供词作假。
冯俊成问:“李氏,徐广德否认那日对你图谋不轨,可有人能为你作证?”
青娥迟疑点了点头,不敢看他,“有,那日我女儿一直都在,只她年纪太小,你们未必愿意采纳,庄上定然还有邻居听到那日争吵,可以为我作证。”
栅栏外百姓窃窃私语,叫郭镛拍了拍惊堂木,要他们对这位顺天府来的巡抚大人尊敬一些。
可那声惊堂木惊到的人只有冯俊成,他没想到她还有个女儿。
多大了?
…在他之后她又骗了谁,有了谁的孩子?
徐广德火上浇油地一拱手,“冯大人,您千万要问清楚这孩子的父亲是谁,此事关系重大,我看这孩子来历不明,八成是她那奸夫的。李青娥根本就不是什么良家女子,现在倒要反咬我们一口。”
冯俊成置之不理,只问:“李氏,你的女儿可在堂下?”
“…在。”
“带李氏女儿上来。”
茹茹这段日子都住在庄上老秀才家里,今日开审,老秀才的儿媳便抱着茹茹到山下来见娘。老秀才的儿媳怕茹茹扰乱公堂,在路上对她说,只能看着,不能说话,一说话,那些站在公堂两旁拿长棍子的人就会打青娥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