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恂之面上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全然是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他生气了?”
还装呢。
虞幼真也挑眉:“你说呢?你觉得呢?”
温恂之眉梢微抬,说:“没有不重要的人在一旁,挺舒服的。”
虞幼真:“……”
这话她是没法接了。
她颇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调转视线看向了别处。会场内到处是衣香鬓影,她将话题岔开,一会儿说这个夫人的衣服很衬她,一会儿又说另一位小姐的耳饰颇为精巧。
温恂之笑笑,不紧不慢地说:“你想要吗?买给你啊。”
他的声音清越,在嘈杂的人声中显得格外拔俗出众,就好像柔软的羽毛在她的耳廓轻轻搔过。
虞幼真突然顿住,不说话了。
温恂之低下头,见到她藏在发丝里的耳朵尖儿有一点点红。他凝视着那一点点难耐的红,伸手轻轻地勾了勾她耳鬓乱了的头发,他的手指无意间擦过她的下颌角和耳垂。
虞幼真浑身都是痒痒点,被这么一碰,她一下子捂住脸侧,转头看过去,一双水润润的大眼睛瞪得溜圆。
“你在干什么?很痒哎!”
她的声音本就轻而软,此刻明明在嗔怪人,可只是声调高了些许,听起来还是软软的,不像发难责怪人,更像娇嗔。
温恂之眨眨眼,很无辜地抬起手,说:“你的头发乱了,我只是帮你挽到耳后。”
虞幼真摸摸自己耳鬓的头发,好像是有些乱了,她拨弄了两下,想把它顺好,只是她心里有点乱,反倒把原本就乱了的形状又弄散了些。
温恂之看了一会儿,看不下去了,他挡了一下她的手,说:“你越弄越乱了,我来吧。”
他倾过身来,伸出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柔软的指腹轻轻地触到她的额角,勾起她的发丝,一点点整理好。他的动作轻而慢,像是在对待最精巧易碎的收藏品,又或者是最娇嫩的鲜花那样小心仔细。
他深色的瞳仁在满室璀璨的灯光的映照下,干净而剔透,能清晰地照见外界。
她在他瞳仁里找到了自己。
就在最中心。
从始至终他都在注视着她,很认真,很仔细。一直被人用这温柔又怜惜的眼神注视着,恍惚间,她内心生出一种很幽微且意味深长的官感来。
——他看她的目光,像在看爱人。
最亲密无间的爱人。
这让她疑心他们的关系是不是在不知不觉中变了质,又或者只是她想得太多。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只有一小会儿,也可能是过了很久,她听到他说:
“好了。”
虞幼真微微一恍,回过神来,下意识伸手去碰自己的头发,却没想到她的手指尖触碰到了他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
虽然说两人时不时会有一些肢体接触,牵手搂腰都算是稀松平常的事情了,但在此刻,她的手指却像碰到了被烧得通红滚烫的铁器一样,倏然间蜷缩起来,收了回来。也是收手之后,她才反应过来,她刚才的动作太大也太不自然了,好像在躲他一样。
她能感觉到他的视线还停留在她的身上。
她抿了抿唇,没有侧目去看他,而是尽量忽视掉心底的异样,装作若无其事般,重新用手理了理耳鬓的鬈发,然后把手规规矩矩地搭在膝头上。
温恂之以手支颐,一转不转地盯着她。她的肤色冷白,今天来参加宴会,也只是打了很薄的一层底妆,完全盖不住她一点一点变红的脸颊。
他笑了笑,放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
虞幼真呼吸一窒,身形微微一僵,然后她慢慢地、刻意地放松下来,待到呼吸平稳之后,她这才看向温恂之,以眼神询问他怎么了。
温恂之将一份折页的小册子推到她的面前,然后若无其事般握住她放在膝上的手。她动了动,想要从他的手心里挣脱出来,可他无视她那点小小的挣扎,更用力握住她的手。
他扬了扬下巴,示意了一下那小册子,说:“这是今天的拍品,你看看有什么想要的。”
虞幼真挣扎无果,便干脆由他握着,她用另一只手翻看今晚即将竞拍的物品。
今晚拍品的种类众多,她翻了一遍,并没看到有什么特别抓眼、特别喜欢的拍品。她看向温恂之,刚想询问他有没有什么喜欢的,却眼尖地发现他的目光似乎是落在其中一件拍品上。
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是一幅画,名字叫《童年》。
这幅画是受资助的孩童画的,笔触很稚嫩,画面也很简单,主体并不多。占据画面正中间的是一颗树冠很大的树,枝干粗壮,上面系着一个秋千,秋千上坐着一个小孩儿,后面还有一个小孩儿在推秋千。
她愣了愣,这幅画……
他偏头看她一眼,笑着说:“是不是有点像?”
“是挺像的。”虞幼真回答道。
他捏了捏她的指尖,“我们拍下来吧。”
虞幼真看着他,点一点头,说:“好。”
温恂之对这幅画是势在必得,但他们拍这幅画的过程却曲折。
轮到拍卖这幅画的时候,温恂之举了牌,其他有意向要拍这幅画的人见他举牌,大多数都很快便放弃了,就算是有强烈想法想要买下的人,在多喊过几次价格,见温恂之还是没有放弃,也都纷纷收手了。一幅画而已,不必要和这位大人物对上。
上面的拍卖官敲拍卖槌,敲到第二下时,他的眼睛忽然一亮,他扬手示意了一下后方,道:“有先生再次出价了——58万!”
虞幼真扭头看去,恰巧看见郑晋英收起手上的牌,是郑晋英在和他们竞价。郑晋英见她回头,他还对她笑了一笑,笑容得体,完全看不出来他刚才被气得内伤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