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味远溢,偏厅又与厨房相离不远,里面老的能忍,小的却难挨,容宿明知这滋味不好受,还偏偏连一口水也没叫人往偏厅送,既是负荆请罪,有什么脸往人家地盘来吃吃喝喝?
暂压住心中的火,容宿朝两人招手,示意来坐。
他左右两侧的位置预留都是空的,再后面是向塬,其余弟子也是按辈分长幼有序落座。
“都坐吧。”
容与叫众门徒免礼,迈步带着周妩去上座,站定后看了眼空出位置,他瞥眼觑看向塬,开口:“你去对面,挨师父坐。”
向塬一愣,赶紧挪。
容与满意,如此和周妩位置相邻,他能照顾她多吃一些,前几天一直赶路能吃什么好的,今日又睡了整天,就算没有胃口也得督促她多吃些。
周妩顾及礼数,与宿师父还有众人打过招呼后,起身主动倒酒要敬师父一杯。
容宿笑得开怀,正要接手,容与却忽的抬手,悬空压在周妩杯面上作拦。
他解释道:“师父,可否先叫阿妩吃些饭菜,她胃里太空,咱们青淮山上的酒又大多烈性,我怕她受用不了。”
容与话音刚落,席面上骤然有好几束目光向周妩投去,不少门徒皆错愕,震惊于门主大人对这贵族小姐的爱护程度,他们很多不知情的,事先只听说这桩婚事是双方长辈做主的联姻,照道理,两人应没什么感情基础才是。
可现在看这样子,门主大人似乎并不像受长辈施压,被迫迎娶。
那眼神,粘稠得好像从人家小姐身上移不开一样。
周妩同样没想到容与哥哥会临众阻她喝酒,承受目光打量也就算了,偏偏向塬在侧,语调尤为奇怪地起哄一声。
她脸皮薄,顿时几分羞然,于是逞强道:“没关系宿师父,别听他的,我可以。”
容宿笑着摇摇头,把酒杯一放,给了态度,“先坐先坐,敬酒着什么急,与儿说得对,你先前受了惊吓,身上还带着些伤,再不惜着自个,这金贵身板怎么受得了?”
说着,他又看向容与,交代说,“你看着周丫头多吃些,若是上了我们青淮山反而给养瘦了,我怎么和周……不是,我怎么和你岳丈交代?”
容与应声,周妩则脸色赧然地重新坐下,悄悄嗔瞪了容与一眼。
容与弯唇,照单全收,又起身给她盛粥,提醒她先温一温胃,再食用荤菜。
她早知道青淮山的厨子手艺有多绝,当下被席面上的盘盏香味吊着,越发觉得胃口空,味蕾也似活灵起来,围食桌案很大,能容二十几人同坐,菜肴亦丰盛,色香味俱全。
唯一的缺点是,桌面不能动,她只能够到就近的几道菜。
余光打量到,桌面左上方有她爱吃的金丝乌骨鸡,右前方又有色泽引人的果凤梨鸭片,还有斜侧方的鳜鱼粥,水晶桂花糕,甜奶酪……
都好想吃,却够不到……
以前在青淮山时,宿师父一直无法释然原谅她,故而她上山后便和容与哥哥生活偏院,单起炉灶,很少有现在这般众人围桌的热闹场面,虽稍有拘束,但这样热热闹闹,她心里温馨更多。
她矜持端礼,观察着后排弟子们个个活泛得紧,吃够自己面前的,剩半盘再和对面交换,一来一回,想吃的都能吃到。
周妩看看自己对面,是个面容陌生且温和的师兄弟,尴尬腼腆一笑,赶紧低头吃自己盘的里。
忽的,耳边响起一声轻笑。
周妩刚侧目,就见容与忽的站起身来,又大幅弯腰,把那盘她盯了许久的金丝乌骨鸡高调端起换了位置。
她一窘,立刻伪装,继续闷头吃别的。
容与把手放下去,避人往她腰上搂,周妩顿时吓了一跳,立刻瞪他放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哪敢和他悖礼放肆。
他凑过来些,也是正常的距离,问:“还想吃哪个?”
周妩耳朵红了,错过眼回:“没,没有,我吃饱了,你别观察我。”
容与扶她腰侧的手开始摩挲,能清晰感受到她的紧绷与敏感,他把声音压低,“太瘦,快能摸到骨头了,多吃点。”
周妩生怕自己不依,他又要脱口别的,于是忙抬起筷子,往他端过来的那盘金丝乌骨鸡上夹下一块肉。
容与看着,从她身上收了手,也拿箸夹了一块肉,添放进她碗里。
“胸肉口感差,吃鸡腿。”
“我饱了……”
容与好似没听到,自然而然又起身,只是这回他没自己去够,而是身姿端持着直接吩咐人。
“连山,你手边那盘水晶桂花糕好像没被动过,还吃吗?”
被突然点明的,正在闷头啃猪蹄的连山一愣,抬头懵懵然。
他看宗主站着,哪敢坐着回话,于是把手上猪蹄一放,噌地起立,“回宗主!我……我不爱吃甜!”
容与淡淡一笑,朝他伸手:“好,可那方便递给我?”
连上依旧怔愣,下意识回:“啊?方便,当然方便。”
如此大费周章,周妩想吃的那盘水晶桂花糕终于摆在她正前了,若说容与第一次起身还没什么人注意,这回闹出动静不小,稍有眼色的都能看出,这是夫人想吃,又矜持端礼,门主大人则生怕人家委屈,全程好生伺候着。
新婚真如蜜似的甜,好几个楞头壮汉都会意地偷偷掩笑。
周妩太不好意思了,羞得将头垂得低低。
容宿也开口:“周丫头,这里没有京城那般规矩,你无需有顾忌,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你随意随性只管舒服着来,我这徒弟,委屈不了你。”
“知道了,宿师父,这杯我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