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他是真的快乐。
成叙抬手,又将相框扣回原处。
窸窸窣窣的动静似乎吵醒了秋沅。她睫毛略微翕动,没有睁开眼,呼唤像是含在嘴里,暧昧不明的发音:
“周恪非。你过来……”
怎么回事。
她叫周恪非也是连名带姓,却别样亲昵。
成叙躺到床上,从背后抱住她柔软的腰肢,才意识到被子下面,她的身体光滑赤/裸。
直到秋沅的呼吸愈发均匀平顺,似是睡息,他才悄然松开手。
从前成叙以为,在与周恪非漫长的竞争里,是自己占据绝对优势。任谁都会这么觉得,因为他成叙才是始终陪在秋沅身边的那一个。他需要做的只是不断投入更多,在她心里增加分量。直到最后,压过那个人。
而周恪非,似乎只是一片来自过去的阴影,一段缥缈难寻的记忆。
如今他终于明白,原来根本不存在任何竞争。
他以为自己和周恪非是摆在秋沅面前的一道选择题。而事实上,对她而言,这道题目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因为她的选择明确且唯一。
成叙意识到自己和她确实是已经结束了,或是从未真正开始过。
秋沅的声音忽然从卧室里传来。
“周恪非,你要走了吗。”她背对着他,似乎已经清醒了,音色喑哑,却带着平静的表情。
成叙没有说话,脚步散乱,甚至有些踉跄。
他离开了,头也没回。
对周恪非而言,与秋沅重逢后的生活并没有他想象中那样翻天覆地的改变。
只是有时会在下班后收到秋沅的联络,一般是很简单的三个字,过来吧。
然后他会去找她,大多数时候是在她家楼下,偶尔被叫到店里等待她结束工作,然后一起回家。如果周恪非可以选择,他更倾向于前者,因为每回去店里找秋沅,前台小妹总是对他怒目而视。
周恪非试探性地问过秋沅,得到她云淡风轻的回答:
“年年吗?她是成叙的师妹。”
于是一切都说得通了。
前台小妹望向他时,那双审视的微瞪的眼睛,是在看一个插足他人感情的第三者。
每次与秋沅见面,道德和罪恶都像一根软刺,在每一次为她心潮起伏时将他扎出隐痛。
可是周恪非怎么也无抗拒。可能是出于私心,出于爱慕,或者出于对她的愧怍。
总之越陷越深。
那日午后,在她家门口撞见成叙,后来发生了什么,周恪非没有主动问起。
这天半夜,又接到秋沅的电话。
“周旖然约了凌晨一点,又取消了。”通话另一端,她语气不温不火,“你现在可以过来。”
明明是确凿无疑的邀约,却并没有露出许多期盼。
但是周恪非仍然点头说好。
苏与南坐在西厨吧台前,正在冲一杯挂耳咖啡。他穿精致柔滑的丝绸睡袍,手里端着细长嘴的咖啡壶,见周恪非匆忙披衣从卧室出来,挑眉问:“又要走了?”
作为合租室友,苏与南当然注意到这段时间周恪非的异常动向。周恪非会有如此频繁的私人活动,实在令他感到意外,更何况是夜不归宿这样暧昧不清的情节。
苏与南揶揄他:“你天天在外面过夜,没让那个纹身店老板知道吧?”
周恪非只是说:“明天周末,我晚些回来。”
周恪非并不是极端维护隐私的人。只是过夜二字,本就有引人浮想联翩的色彩,难免遭到不合时宜的议论、旖旎的遐想和深入挖掘。出于尊重或是保护,周恪非不愿让她经受这些,就算来自于自己最亲密的朋友。
就算秋沅也并不如何在乎。
初三那年,秋沅遭受的非议要严重得多,并且是确确实实带着恶意。
周恪非对此有所察觉,是在寻常的午休时间。
装有午餐的箱子放在教室门前,还有一桶热汤,全班在外面排队,依次去取。
有几个男生先领了午餐,回到教室坐到一起。
“嗯——嗯——要去了!”他们拿腔拿调,捏着鼻子,在模仿从某种电影里看到的女人。
说是模仿,也能在老师巡视时,以别的借口搪塞过去。这是男生们“高明”的地方,他们总是在公开场合提及性,却不真正谈论性。所以当有敏感者发觉端倪,他们又可以从容地抽身而去,掩饰得不露痕迹。
对此,周恪非已经见怪不怪。长到十五六岁的年纪,他对于这些已有了解,只是出于教养和尊重,总归是刻意规避。
黄语馨与他不同。她是文艺委员,平时外向健谈,和每个同学都能说上几句。所以听到男生们开始起哄,坐在前桌的她回过头来,眨眨眼问:
“去哪儿呀?”她十分不解,还觉得男生们掐住嗓子似的发声怪好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