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陆政安的话,陆长根深深地叹了口气并未回头, 依旧坐在石墩上眺望着远方。“政安呐,再过几日就该是你二十岁的生辰了吧?”
闻言,陆政安轻声应了一声。“嗯, 过完端午就满整二十了。”
陆长根听罢,依旧头也未回, “你和宋家那个小哥儿的事儿,你婶子昨天回去都跟我说了。你说咱们家虽说算不上有多富裕,但吃饱穿暖还是可以的。你怎么就突然找了个男人成家过日子呢?”
说完,陆长根从石墩上站起了身,转过身背后这个已经被自己都要高出半头的青年, 脸上的表情极是复杂。“咱们陆家你们这房就一你根独苗苗,若是你真的找了个男人过日子, 那你们这一房岂不是要断了香火?百年之后到了地下又怎么有颜面面对你老爷子和你父亲?”
陆政安一听, 对方说的果然如自己想的一般无二,心里也是无奈。但自己选择好的路, 哪能就这般轻易放弃。
“长根叔,你和婶子照顾我这么多年,我打心眼里感激。不过人生在世不过百,我所求只不过是找个伴儿搭伙过日子。”
“既然是找个搭伙过日子,那你找个女人不行么??宋家那个小子可是个男人,男人怎么能生的出孩子来?”陆长根已然有些生气了,看着一脸平静的陆政安只觉得恨铁不成钢。
然而,待他的话音落下,陆政安却低头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听得陆长根心头火气更胜,可却无从发泄。只得狠狠瞪着陆政安,看他能给出自己什么解释。
不过陆政安却并没有着急说话,深深呼了口气转头眺望着化龙山下的风景,停顿了许久这才说道:“长根叔,搭伙过日子也是要看眼缘儿的,而那个人恰好就是宋淮书而已。说句大不孝的话,我在确定与他结契的时候,子嗣的问题我便已经不考虑了。日后,淮书若真的想养,我们便去抱养一个。若不想养,那也无所谓。待百年之后到了地下,我自会向我祖父和父亲请罪。”
“那姓宋的小子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让你迷恋至此……”
想起宋淮书面对自己时动不动就面红耳赤的小白兔模样,陆政安觉得宋淮书确实在变相的给他灌迷魂汤,但这迷魂汤陆政安却是喝的心甘情愿。
然而这件事的另外一个主角虽然是宋淮安不假,但他也并非陆长根想的那般工于心计,陆政安并不想陆长根就这般误会他。
“长根叔,你也是见过淮书的。他是什么样的人,您眼光毒辣,又见多识广心里多少也该知道一些的。而且就我的性格,若是我不点头,谁又能强迫我。”
陆长根闻言,只觉得心头一梗。
确实,他是看着陆政安长大的,对陆政安的为人自然是有所了解的。别看他平日里言语不多,可是认准了的事却是八匹马也拉不回来的。
而宋家的那个小子弱不禁风,一看就是一副经不了事的模样,左右陆政安自是不可能的。
想通这一点,陆长根终是无法再将借口推到别人头上。在望着陆政安时,面露颓废再无力开口。
见陆长根面色有异,陆政安不禁想起他昔年曾在战场上受过重伤,心中不免有些担忧。正要伸手搀扶他坐下来休息一会儿时,却见陆长根一脸疲惫的对他摆了摆手,而后便不再理会陆政安转身一步步下山去了。
陆政安看着陆长根离开,并没有开口阻拦。毕竟选择是自己做的,断没有再反悔的道理。
……
之后的几日,陆家的小院儿依旧忙碌个不停。
为了将这上万斤的桃子制成桃干,陆政安门口的两口大锅日夜不停,不过两日的功夫,陆家小院已经铺满了竹帘,帘子上晒着的全都是干湿程度不一的桃干。
除此之外,就连旁边原本一人多高的柴垛也消下去了大半。
好在这几日天公作美,接连几日的炎炎烈日让陆政安收获了不下千斤的桃干。而剩下的两三千斤鲜果,估摸两日的功夫也能彻底结束了。
在赶工的这几日,宋淮书只要有时间就会过来帮衬。也曾有不少好奇的乡亲私下打听宋淮书的身份,但陆政安怕宋淮书害羞,不敢同众人讲的太明。但熟悉陆政安的人,见两人言行举止甚是亲密,心里多多少少也有些猜测。
饶是如此,不过几日的功夫,陆政安可能与一个男人结契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陆家村。众人再看宋淮书的时候,眼神便有些不一样了……
好在来陆政安家帮工的乡亲,都不是难相处的。见宋淮书来陆政安家帮衬的这几日从不多话,亦步亦趋的跟在陆政安身边像个小媳妇儿一样,众人心里对他的不太好的看法也就消失了大半。有几个爱说笑的大嫂,甚至还开起了他和陆政安的玩笑。
宋淮书哪里见过这等阵仗,红着脸手足无措的模样,让众人更是觉得陆政安找的这个小夫郎更加的可亲可爱。
好在每当宋淮书被众人调笑的时候,陆政安总是能及时的帮他解围。这让宋淮书松口气的同时,心里对陆政安越发的依赖。
不过,人都是适应性极强的动物,被调笑几次的宋淮书也渐渐地适应了小院儿的氛围。面对众位婶子大娘的调笑,宋淮书虽依旧会面红耳赤,但至少不再会手足无措了。
而且,在这期间的时候,宋氏夫妻也曾来过一次。看着陆家小院儿忙的热火朝天的模样,心里对陆政安也越发的放心。
只是,在想到陆政安到现在为止,对宋淮书身体情况的事情仍一无所知,心里也觉得发愁。想要找机会向他坦白,可却着实不知道该怎么说。
更重要的一点是,他们害怕陆政安接受不了身有残缺的宋淮书……
眼下宋淮书与陆政安感情极好,若陆政安知道真相后,真的狠心抛弃宋淮书。那对宋淮书的打击,恐怕将是致命的!
然而这件事情却是拖不得了……
对于宋家老两口的异样,忙的脚打后脑勺的陆政安并没有发现。好不容易将所有鲜桃制成桃干,紧接着抢种秋粮又开始了。
陆政安将提前预留好的玉米种子从库房里扒出来,等到院子里的活计忙活的差不多了,陆政安便扛着玉米种和锄头下了田。
因为先前的那场大雨,田地里的墒情正好,点种玉米的时候不用再另外挑水浇灌。
此时,田里到处都是抢种秋粮的人。陆政安在同众人打了声招呼后,便数了自家的麦茬,按趟开始刨坑丢种子。
这种活儿两个人配合倒还可以,只是一个人又刨坑又丢种子,速度着实有些慢了。差不多两个时辰,陆政安一亩地都还没种完。
眼见着日头已经升到正中央,周围的人越来越少,饥肠辘辘的陆政安也打算鸣金收兵。不过,刚等他收拾好锄头从田里出来。
远远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朝这边走来,陆政安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再次仔细看去,见对方竟然真是宋淮书,当即丢下手里的锄头迎了过去。
“家里的钥匙你也知道在哪儿,来了怎么不先回去歇歇,大热天的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陆政安接过宋淮书手里的东西,皱着眉有些心疼。
倒是宋淮书笑了笑,回道:“知道你这几日要种秋粮,我就过来看看。见你果真不在家,就问了路边的一位婶子,我就顺着她指的方向找过来了。”
宋淮书在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直聚焦在陆政安身上,见他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滴也不曾察觉。犹豫了一下后,最终鼓起勇气从口袋里掏出手帕伸了过去。
陆政安忙活了那么久,确实有些渴了。见宋淮书带过来的有一大壶水,正要掀开盖子灌上几口,却忽然一阵风吹过脸颊,随即一方带着皂荚香的帕子便落在了他的脸上。
陆政安下意识的侧头看去,只见宋淮书正拿着手帕一脸认真的帮自己擦拭着脸上的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