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说什么……?”
“还记得这句话吗,圣诞夜我们在港岛吃饭的时候,你问我是什么意思。”
“啊。”尤雪珍回忆起来,“——你现在才要告诉我?”
“嗯。”他翻译自己的这句话,“这句话的意思是,我会在最后送她回家的时候……”
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她的眼睛。
火车慢腾腾向前,梅花的影子一朵接着一朵在两人的侧脸摇曳,很远很远的山头,一只飞鸟归林,孟仕龙半起身,越过横亘在他和她之间的桌板。
“忍不住亲她。”
他一只手撑着车窗保持平衡,凑到她跟前。
“她愿意给我亲吗?”
梅花的影子变成他弯下腰的影子,占据了她的侧脸。
尤雪珍的心猛地紧缩,以为他会有下一步动作,但是没有。
没有等来她的首肯,他便只是看着她,用欣赏窗外那列梅花的目光近距离地看着她。恪守着并非恋人的距离,也绝非是朋友的距离。
两人加重的鼻息凑在一起,如夜风侵袭花朵,气味便融化在一起。
尤雪珍被动地仰起头,对上他垂下来的眼睛,还有,他的嘴唇。
她从没好好凝视过这里,仅有的可以近距离观察的契机是那两次化妆。但一次刚熟起来不好意思,还有一次虽然熟了,但还是不好意思。
而此刻,想凝视他的欲望压过了不好意思。借着不清晰的光线,她看清了他嘴上的纹路,发现他大概不爱用润唇膏,导致嘴上好几处死皮。
“你嘴巴好干……”她描摹着他的唇线,“我借你润唇膏吧。”
边说边在包中摸索,真的掏出来一支唇膏。
孟仕龙伸手要接,尤雪珍却虚晃而过。
她涂到了自己的唇上。
一片梅花瓣被夜风吹向车窗,窗内孟仕龙撑着窗户,花瓣贴在车窗上,像是刚好落在他的掌心。
他的掌心却慢慢滑下去,和他的围巾一起,被尤雪珍拉下来,拉到她微抬起脸就可以亲住他的位置。
不一会儿,车窗上的梅花又被吹落。
它飞开的瞬间,车窗内侧的尤雪珍闭上眼睛,像一只献祭的小动物,抖着睫毛,贴上孟仕龙干燥的嘴唇。
一分钟之后,火车车灯亮起。
两人慌张地分开,她的羞耻就像这突然亮起的车厢白炽灯,措手不及,却又无处可藏,最后慌张地扯出蹩脚的理由,对孟仕龙说,你看,你现在嘴唇不干了吧。
他听完后就笑了,在她强词夺理的瞪视下正色,装模作样地对她说,谢谢。
听到这两个字的尤雪珍差点没把头埋到座椅下面。
他坐回位置,尤雪珍完全不敢再看他,仿佛多看一眼就会引火烧身,和刚才拉他下来接吻的自己判若两人。
但尤雪珍知道,这个接吻不是意外。或许有一点气氛拱到那里的昏头脑涨,那也先得有东西可昏头。
原来被另一种爱情击中的时候,心不光是动的,还是痛的。是一种大拇指踢到那个人鞋后跟的痛,那瞬间会连导到心脏,她不以为然,不知道脚趾已经留下淤血。
因为对叶渐白的那份喜欢——它是盖在甲面上的甲油,这么多年刷了一遍又一遍,虽然没有任何人看见,她把它们藏到了鞋子里,于是连她自己都看不见了。
如果不是对孟仕龙产生接吻冲动的这一刻,她不会发现甲油不知不觉脱落得快不剩了。
于是,藏在斑驳下的爱情的淤血,沉甸甸的红色,触目惊心,她看见了。
火车快到站的时候,她的手机开始震动。
看到来电界面的名字,尤雪珍默不作声地将手机翻了个面,将“叶渐白”三个字塞进大衣口袋。
这一天孟仕龙最后将她送到学校,分别时捏了下她的手,没有对火车上的那个吻有任何多的追问,以此来告诉她不必对这个吻感到压力。
她也没说话,看着他的眼睛,点点头和他分别。
叶渐白是一架沉重的书柜,放在地毯上好多年了,即便下定决心把柜子挪走,但挪走的当下,地毯上仍有一块属于他形状的凹陷。
她想,得给自己一点时间确认心脏那一块地毯复原,不然这对孟仕龙来说不公平。
隔天睡到中午醒来,尤雪珍第一时间去看微信,各个群里新年问候到大年初四了依旧火热,袁婧给她发了跟家人去海岛度假的照片,让她帮忙挑哪张更好看。叶渐白问她昨天怎么不回电话。毛苏禾给她截图了一张左丘的聊天记录,问该怎么回比较合适。
她略过这些消息,手指不停歇地往下滑,终于翻到了孟仕龙的消息。
他是清晨最早发来的,消息也被压在最下面。
龙:「[图片]」
龙:「看到了很漂亮的日出」
尤雪珍嘴角浮出笑,轻微翻过身,脸压在枕头上,双手摁在聊天框里反复斟酌。
珍知棒:「今天店不是不开吗?怎么起这么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