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是不需要跪拜的,二人站着行礼,上面坐着三人,国公府最中间,郡主在左,徐氏在右。
姝晚透过人群瞧着徐氏的笑,那笑并未及眼底。
冷酒吃着她胃里寒凉,她掩了掩嘴角便离开了席位,她寻着地方想倒杯蜜水喝,解解酒,压一压胃中的恶心。
“尹…姨娘?”一道迟疑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姝晚先是一咯噔,随后意识到什么,姨娘?哪门子姨娘,她何时做过姨娘。
姝晚淡定转过身去,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身影,姝晚记着她,当年去桑宁居假传命令的妈妈,她竟还在府上,时至今日姝晚也不知她是哪个主子身边的。
但她并未手忙脚乱,只是平静道:“你是何人,我并不认识你。”
那妈妈激动异常,上来就抓着姝晚的手:“这不是尹姨娘嘛,奴婢不会认错的,您不记得奴婢了吗?”她声音响亮,几乎是传遍了整个宾客院子,霎时,无数视线投递了过来,落在二人身上,宾客们神色各异,打量的视线叫姝晚极为不适。
细密的谈论声忽得响起:“什么姨娘?这尹娘子还做过别人的姨娘?”
“不能吧,若是姨娘,怎么会是未婚,还敢出现在这儿。”
她心下一沉,这又是有预谋的。
“放手,你抓疼我了。”姝晚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语气无波无澜,瞧不出丝毫心虚慌乱。
那妈妈心虚的当即松开了手,姝晚细嫩的皓腕上泛着红意,叫她捏出了些许印子。
她皱着眉头揉了揉手腕,一旁的宗妇看笑话似的对那妈妈说:“你刚才说的是何意?”
那妈妈心绪复杂道:“先前尹娘子是…世子的通房,后来人便没了踪迹,未想到在这里又见到了您,不知世子可知您在此处啊。”
周遭一片哗然,细密的私语声越来越大,这般声音传到了远处的徐氏和闻时砚耳朵里,闻时砚气的险些捏碎手里的酒盏,当即便阴着脸要往那边去,却被徐氏拽住了袖子:“你现在去,就是坐实了她的身份。”
闻时砚神情阴沉,蓦然回头:“难道我要眼睁睁瞧着吗?”
“你别急,你瞧。”徐氏淡淡安抚他,闻时砚转过了头,远处熟悉的身影站在了姝晚身旁,竟是沈若涵。
姝晚亦是惊诧不已,方才她刚要出言便闻一道声音横插而来:“你是哪房的妈妈,怎的含血喷人?”
二人同时去寻声源,身后的妇人着青色对襟褙子,妇人打扮,容色艳丽,发髻高耸,包在脑后,不似从前总是梳着弯月髻。
眼角眉梢均是居高临下的冷然之色,浑身一派高门主母的模样。
那妈妈脸色一变,诺诺道:“将军夫人,奴婢老夫人房中的人。”一边说着一边冷汗滴了下来。
沈若涵信步走来,逼问道:“我从前时时拜访老夫人,怎的从未见过你,你与这娘子有何深仇,这般诋毁于人。”
那妈妈面色大变:“我……我说的是实话。”
“住口,大喜的日子岂容你在这里随意搅弄,我与闻家未解除婚约前,并未见过这位娘子,我竟不知曾经的未婚夫还有一个通房,你到底是哪家派来的奴婢,打着今日喜宴的名头搅和的国公府不得安宁。”沈若涵急言令色道
那妈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奴婢奴婢知错,求将军夫人饶命。”她是安王府的女使,实则是受郡主指使,叫这尹娘子丢人。
沈家原本就与闻家这几年不常往来,外人都道他们二家关系闹得不愉快,存了不少看好戏的心思,沈若涵这下击碎了不少流言蜚语,还帮了姝晚一个忙。
“拖下去,扔到大门外面。”她淡淡下令,眼前的妈妈她如何看不出来是安王府的人,王爵人家她还得罪不起,只得寻个后头把人丢出去。
一声令下,上来两个妈妈把这女使拖了下去,闻时砚紧绷的面容松了口气。
宾客们顿觉无趣,这种事见怪不怪了,纷纷转头继续喝酒耍乐。
姝晚迟疑道:“多谢。”
沈若涵转过身,倨傲地抬了抬下巴:“不必。”
姝晚顿时失笑,觉着眼前的女子还是个小姑娘般,她好奇问:“你…不怪我?”
沈若涵嗤笑:“你以为我是什么没脑子的贵女?那时你分明就对一切都不知道,错在闻家世子爷身上,与你无关,我还是能分辨的清是非的。”
“只是我母亲那时对你多有迁怒,你……我代她对你道个歉。”沈若涵别别扭扭道。
这一刻姝晚真心对眼前的姑娘表示感激,感激她能这般通透,感激她帮了自己。
“你究竟有什么好,能叫闻时砚为了你不顾两家的颜面悔婚。”沈若涵还是很好奇。
姝晚收敛了神色,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瞧他那副样子,定然是以为我在为难你。”沈若涵突然笑着道,姝晚随着她的视线望了过去,一向冷淡的男人眉头紧蹙地望着这般,视线牢牢地盯在他们身上。
“他为了悔婚,跑去宫里大闹了一通,还被打了顿板子,啧,马后炮,早干嘛去了。”沈若涵有些不屑般的自言自语,日头晒在姝晚身上,有些炙热,她当即惊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听闻你定了亲,不日便要成婚了?先恭喜你了。”沈若涵话特别密的一句又一句跟她说,姝晚一时没有想到以前内敛的姑娘话竟然这般多。
“我也嫁了人,是个四品小郎君,比闻时砚那厮好了千百倍。”沈若涵笑眯眯道,姝晚明白了过来,眼前的姑娘这般开朗,她的日子过得定然很好,那位小将军也很宠她。
“恭喜你。”她真挚的同沈若涵说。
二人拜别后,姝晚独自一人静静的离开,方才她的那些话叫她一时回不过神儿来。
身后传来稳健的脚步声,“晚晚。”,低沉的嗓音中略带焦急,“沈若涵同你说什么了?她是不是为难你了。”闻时砚着急的问,一向淡然的神情罕见的布满了焦躁。
自重逢而来姝晚头一次见着他这般神情,好似所有的淡然和故作冷淡都是不愿表现在意的盔甲,但姝晚心中无甚感觉,她转过身静静瞧着他:“你为何要同她退婚。”到底,姝晚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毕竟当时那场婚约受世人瞩目,姝晚自问在他心中是没有那么重要的,她只不过是个利益牺牲品,何德何能呢?
闻时砚一时哑然,半响,他艰涩道:“因为…我在意你。”这话说出口,姝晚第一反应是不信的,她对闻时砚已然没有了信任,“你在骗我。”她笃定道。
“你不过是因为自己宠爱的通房跑了,觉着伤了自己的面子,。”姝晚不紧不慢的说着,她在时闻时砚觉着掌控了自己,任他为所欲为,觉着她一介弱女子,也翻不出什么风浪,跑也跑不了,但当她真的离开后,又开始后悔,事情失去了掌控时,人会不自觉做出反其道而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