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鸢门人大都觉得左慈矫行。
一遇议事便执言闭关,走几步就常迷径失道,底下服侍的人,还隔三差五被他遣散,而且,这个数目在离开西蜀五年后又归来的广陵亲王殿下时不时去云帝宫小住的那段日子里更是直线上升。
众人默认“这位殿下向来胡搅蛮缠胡天闹地胡作乱为可身份要紧谁也没办法反正出不了甚么幺蛾子索性就这么由着罢了”。
只把矛头指向左慈,认为左慈行止不符隐鸢阁主的贵介身份,一个个自恃长老地位尊崇,明里暗里敲击旁侧,殊不知在广陵王心里——
自家师尊闭关,是那帮长老净搁那聒噪些废话,换作她,她也懒得去听。
自家师尊不认路,是那九曲庭廊和那帮长老一样处处拐弯抹角,她幼时走一次可费了不少力才走出来。
自家师尊遣散仆从,是那群人太吵,来来去去扰了他的清静,至于她回来后发落的那一大堆女侍……
嗬,打探清来路的殿下眯着眼,分明是那死对头派系授意将其塞在左慈宫里。啧,还穿得这般清凉,想必是不惧苦寒的好苗子,眯着眼的殿下本了爱才之心,袍袖一挥,全送去边城历练。
只除了一点,她虽早知左慈这殊常的习性,但至今都不清楚这背后的缘由,抑或是,她不敢去了解,亦不愿去触及,他以往的伤痛。
纵使他如今已不甚在意。
旧日伴他身侧的一十四年,她曾得清涟曳衣,枕霜雨入梦,云山揽月,梅间踏雪,他予她太多美丽。他手中的徵羽弦音,逐渐织就了她原本苍白至透明的灵魂。
五千多个日日夜夜,明明与他在一起的辰光还不到其中一半,可她就是依恋,就是想念他,听到他的声音就喜悦,看到他的身影就安心,对他有说不出的信任。
算起来,还是一段知憎知怨知恨唯不知爱的年月啊……虽然彼时的她尚未确定那是甚么,却从此再未能容下其他任何感情。
多么奇妙。
她和他。
也许,从很早开始,她的整个人甚至命运,都放在了他的掌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