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女儿宋煦:
今天是你十八岁的生日,祝你生日快乐!还记得十八年前的下午,医院窗外飘着鹅毛大雪,你出生的时候,外面雪停了,有阳光照进来,我们注视摇篮里的你,想要给你取一个温暖的名字,希望你一生健康快乐,笑容和煦,遇事坚强,就像冬天里的太阳。
我们看着你长大,不知不觉间,你变得更像是一轮骄阳。骄阳很好,不惧风雨,永远光芒万丈。希望你能明白,不管你变成什么样,都是我们最爱最爱的宝贝。
最后,我们很抱歉没能陪在你身边,成人礼以后会补上。
永远爱你的爸爸妈妈
读完最后一封电子信件,程珣把电脑留在宋煦房间。
他说:“里面的程序我没有动过。这个电子邮件的程序设计得很巧妙,邮件发送的时间设置在你的生日,当电脑启动后,默认发送邮件。等到你十九岁生日,可能还会发来电子邮件。”
宋煦不懂程序代码,“可以查到对方的IP地址吗?”
程珣摇头,“程序是提前设计好的,所有的信息内容都保存在电脑里。”他解释道,“也就是说,剩下的邮件内容都写在电脑的程序里,可以尝试破解,但可能会导致数据损坏和崩溃。”
“毕竟,设计者不希望有人偷看到后面的信件。”
程珣没见过她的父母,此事蹊跷,不免怀疑背后人的用意。
“不是恶作剧。”宋煦注视上面的十八封信,“信里提到的关于我小时候的事都是真的。这些事除了我爸爸妈妈,不可能有别人知道。”
而且字里行间的语气……很像妈妈的感觉,温柔有耐心。
十几年过去了,儿时的记忆像隔了面磨玻璃,很模糊,又透出清晰的轮廓。
指尖滑过幽亮的屏幕,会是爸爸妈妈吗?他们在哪里看着她长大?她要怎么样才能回家?家又在哪里?
收起零碎的情绪,宋煦再次翻看一遍,邮件中提过她上幼儿园的几桩小事,她在纸上写下有用的信息。
拼凑起来,连上一条回家路线:上海,静安区,弄堂,爷爷奶奶的家。
跨越浩瀚的太平洋,她何时能回家?
——
一夜过去,天地洁净如新,阳光耀眼,路边积雪莹莹,晶亮如糖霜。
用过中饭,简单问别老太太,陆续有程家人离开,准备启程。
女佣菲比身后跟着数名佣人,她正在指挥底下人,一批运送行李,一批客房帮忙,剩下的引路、门口送别,有条不紊。
上楼时,他们迎面遇到程思成,照常问候:“二叔。”
男佣提着行李,运送上车。程思成停步,和颜悦色道:“我看着你们长大,一晃过得那么快,你们都是大人了。订婚宴那天,二叔会送你们一份厚礼。”
“谢谢二叔。”
程思成目光掠过宋煦,说:“述尧昨晚走了?招呼都不打一声,有时候,还以为他不姓程。”他嘴角扯出一点笑,若有深意道,“不过,他对你们不错。你们总不会白叫他一声四叔。”
这些话虽不是全冲着他们讲,但听者有意,一时难回答。
“思成,楼下车子还等着。”程谨言牵着昭昭走过来,他解围道,“过两天,别忘了酒庄的品鉴会。”
“哥哥、姐姐。”昭昭抬头看着大人,机灵道:“二叔,我们一起走吗?”
程思成笑意淡去,“不巧有点事,品鉴会我去不了了。”话落,他抬脚先行一步。
“他的话你们别往心里去。”程谨言弯腰抱起孩子,温声道,“来,跟哥哥姐姐说再见。”
程若葳人小鬼大,眼珠一转,凑到耳边问:“下次我们要参加哥哥姐姐的婚礼吗?我能当小花童吗?”
程谨言失笑,她回头摆手,童声清脆:“哥哥、姐姐再见。”
傍晚时分,月色溶溶,宋煦坐在窗下书桌前,她一手托腮,打量手里的礼盒,上面绑着蝴蝶结丝带。
她知道,抽掉缎带,珠宝便躺在掌心,迸溅眼底的华彩,美得心醉,没有女孩会不动心——那又如何?拉开柜门,她再一次把礼物扔进去。
喜欢与讨厌,在她这里是明快的色彩。少女的脾气就像五月的天,说变就变,难寻规律。
这会,敲门声笃笃响起,宋煦去开门,来人是陈姨。
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常年梳低盘发,眉眼平淡柔和,眼神慈爱。
她略有诧异,“陈姨。”
陈姨走进房间,宋煦挽过她胳膊,道:“我放假回来到现在,还没跟你说上话。老太太身边明明有菲比陪着,还要让你帮忙……”
原本,陈姨负责照顾宋煦,没过多久,老太太经历一场手术,菲比一个人忙不过来,便让有护理经验的陈姨贴身侍候。老太太很满意,包括宋煦带来的张厨,营养餐做得清淡可口。
陈姨看她就像看自己的孙女,轻抚她手背,道:“小姐,这些都是我该做的事。”
宋煦:“要不是因为我,陈姨不用听老太太的。”
她眼神依旧清凌,隐隐的倔与纯真,当她心念一动,透着一股小灵蛇的聪明狠劲。
聊了些学校里的近况,陈姨问起:“小姐,我从老太太那听说了你和程珣的婚约,程先生也同意了,是真的吗?”
她敛起表情,“真的。”
陈姨缓缓说:“订婚后,你们可能会离开程家。小姐一走,我们也会跟你走。”
宋煦一怔,“可是程家这边……”
陈姨摇头,“程家和我们没关系。小姐,我们跟着你走,你的口味喜好和习惯,只有我们最清楚。所以,你不用担心其他的事。”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宋煦嗅到一丝不寻常,“陈姨,四叔对你说了什么吗?”
陈姨守口如瓶,“小姐,在来程家前,程先生就跟我们说过了,我们是跟着你的。”
不清楚程述尧用什么办法,能让身边人死心塌地跟随。在她周围,程述尧的眼线无处不在,程家有陈姨张厨;离开程家,身手一流的凌扬暗中保护她。
不计他背后两边家族的庞大势力网,什么资产财富统统是数字,无边权力就像深不可测的海洋,瞬间卷起的海啸,足以淹没所有人。
有道是“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血流漂杵”。她没见过程述尧动怒,但可以想象底下人的日子绝不好过。
这样想来,她要逃离程家回国,简直痴人说梦。
翌日深夜,女佣翠西端来一杯意式咖啡。宋煦两口喝完,搁下空杯,交代道:“我晚点回来,帮我留下门。”
咖啡因刺激神经,她需要保持清醒,打好腹稿,不能掉以轻心。
夜色里,车子幽静驶来,雪茄型车身线条,不由自主屏息的华贵。
少女将手搭在男人掌心,她坐进车里,车内温暖,行驶平稳,感觉不到任何路况,太静了,透着高贵、疏离的寂静。
主人不发话,没有要事,其余人自动隐形。
空气里的静谧,男人身上的控场感,莫名令人紧张。他转头看她,出人意料的英俊轮廓,鼻梁挺直,着烟灰色西装,剪裁合身。
宋煦闻到清淡的烟草味,她敏锐地问:“您刚结束宴会吗?”她记得他对烟酒没瘾。
夜间气温低,程述尧看她裹件风衣,身形单薄,提醒道:“等会教堂里没有暖气。”
“我穿的很暖和。”面料挡风保暖,她又说,“每年大教堂的子夜弥撒有很多人,应该不会太冷。”
“上车前我喝过咖啡了。”宋煦转而问,“这么晚了,您不会犯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