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兄死了。”
蔡仍坐在蔡府最高的阁楼里,望着看了几十年的灯火通明樊楼,说着蔡攸的死时,如同家中死了条狗一般的平常冷漠,瞳孔深处却难掩深深悲哀……
“我从未想过,想过大兄最大的愿望竟是埋在土里,我一直以为,以为大兄最大的愿望是成为小蔡太师!”
“李相,你说好笑不好笑?”
蔡仍没有回头,只是对着远处灯火通明的樊楼轻笑……
李纲眉头微皱了下,一脸冷漠说道:“张邦昌该死,你蔡家同样该被千刀万剐!”
……
耳听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尖叫、猖狂大笑……
“该死……”
蔡仍微笑点头,没有反对李纲话语,一脸的笑意。
“张邦昌该死,爹该死,父亲该死,大兄、我该死,赵佶、赵桓、赵构该死,你李纲同样该死……正如五弟所说,咱们活该成为女直野人手里的狗!”
李纲神色大变,正待上前大怒,一旁的汪伯彦突然伸手将他拉住,胸口陡然鼓起,好像在压抑着胸中难以压制的盛怒。
汪伯彦大步走到蔡仍身边,看向远处依然灯火通明的樊楼,冷漠说道:“事已至此,说的再多也是为时已晚,我等三人前来,不想与蔡大人多言往日是非,若蔡大人不想开封继续以人为食,不想蔡府继续死人,你蔡家就把人还与金人!”
蔡仍一阵沉默……
“爹错了,当年不该与父亲一同逼迫五弟,不该逼迫五弟成为宋国驸马……”
“五弟错了,五弟就不该一退再退,当年摩尼教造反之时,五弟就该占了江南,就该夺了应天、开封,就该灭亡了宋国赵氏!”
“你大胆——”
李纲、汪伯彦、黄潜善勃然大怒,蔡仍却比他们更加愤怒,猛然一把将汪伯彦推了个踉跄,脸上的愤怒、冰冷让人畏惧。
“爹蔡卞,父亲蔡京,大兄蔡攸、我蔡仍……该死!”
“活该被千刀万剐——”
蔡仍猛然指着汪伯彦,怒道:“汪相,你没吃过人肉吧?你没吃过自己亲兄弟、妻妾的人肉吧?你不知道人肉是酸的、臭的吧?不知道开封每日有多少人活活饿死吧——”
蔡仍猛然指向樊楼,手臂如同千斤沉重、颤抖……
“张邦昌把十万妇人送入樊楼,供……供金人羞辱、淫乐……”
“赵构把宫妃、帝姬送入金营、樊楼……”
“每日不知多少妇人不堪忍受自杀,成为她人嘴里食物……”
“汪相……你心痛吗?”
“这他妈的一切,又是谁造成的——”
蔡仍狰狞大吼,一把将汪伯彦推翻在地……
蔡仍泪流满面,悔恨如同世间最酷烈毒蛇,日日夜夜折磨着自己,他每时每刻不在想着去死,每时每刻不想着结束噬心痛苦,可他又不能现在去死,在大兄尸体还剩下大半时,他就不能死,他需要给仅存的十弟留下最后一口吃的……
阁楼只剩下淡淡微风,只剩下微风中夹杂着的腥臭……
蔡仍如同个佝偻的老人,再次坐回大兄的竹椅,默默看向远处灯火通明的樊楼,脸颊满是悔恨泪水……
“小五千里奔袭鸭子河畔各部生女直,只要稍微表现些强势,也不会……也不会……”
蔡仍手臂抬起,又无力跌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