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与你妻子成亲几年了?最大的孩子几岁?”
“八年了,”提及妻儿,王碾忍不住笑道:“老大七岁了,老二五岁,最小的三岁。”
“每个孩子隔两岁,”沈临川心底有些羡慕,“好福气。”
“嗐,不敢当不敢当,”王碾的面上笑开了花,他和沈相差不多的年纪,可如今已经有了三个儿子,眼前人却算起来就连婚都没成,“可惜没个女儿,尽是毛头小子。”
“都好。”沈临川心中颇不是滋味,答了一句之后便结束了这个话题,许多年来,这是他头一次羡慕起那些有家有室的人。
但是无妨,等开春了他便可以和玉儿成亲,届时他也会有孩子的,生一个……不,沈临川心底默默摇头,生四个,两个儿子两个女儿,正好。
马车渐渐使出济州城,等到了荆州后便可以换乘,出城以后,还未到京中派人来接的地方,王碾坐在马车内总是觉得心中不安定,时不时的打开车窗看一眼。
窗外尽是白茫茫的一片萧条,枯枝败叶,沈临川正在阖着眸子小憩,他身上穿的儒袍已经洗的有些发白,膝上放着一个青色包裹,正被他的双手护着,好似装着什么珍宝。
萧瑟的天际偶尔掠过两只雀儿,一颗酸豆树上绿油油的枝叶中挂着几颗灰扑扑的果,各种矮小的树木一丛丛的生长,都只剩下枯枝,在此时便宛如带了刺的荆棘,在旁埋伏着要阻断几人的去路。
太静了。
沈临川的长睫微颤了颤睁开眸来,眉间微蹙,忽然沉声问道:“出城后走了多久了?”
“走了有小半个时辰了,”王碾嘟囔了一声,此时亦是发觉了不对劲之处,低声道:“走了小半个时辰怎么还没有人来接。”
沈临川拉住他的手臂,寒声道:“停车,我们下车。”
“停车停车!”
王碾被吓到了,忙掀开帘子朝车夫喊,可是他方伸出头去,便有一柄明晃晃的剑扫来,险些将他的脖子削断。
朝外张望一眼后他不禁大惊失色,原先护送他们的一队人马不知何时已经消失无踪,只剩下他们独一辆马车在茫茫之中行走,车夫斜倚在车架上,嘴角溢出黑血,已经中毒身亡。
几个黑衣人正在马车后追着他们,最近的那个人已经快要攀上车架。
王碾一咬牙,将情况报告给了沈临川,然后狠了心伸腿一踹,将那黑衣人踹了一脚,自己跑到外面,代替车夫的位置,拉了缰绳往荆州的方向走。
他们此时已经偏离了原来的路线,而在不远处大概两里的地方则是断崖,若马匹失控,则是有去无回,只能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沈相,下官能为您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王碾用鞭子抽着马臀,决然般说道:“若我死了,还请您能好生安置我的妻儿,告诉我的儿子父亲是为国而死的!”
话落,沈临川方想将他拉回来,便听见他被踹下去了的声音,只剩下哀嚎声传来。
王碾抱住一个黑衣人的大腿,喊道:“快跑,沈相快跑!”
他是想赴死的,可是谁曾想那黑衣人完全不在乎他,将他两脚踹开后便也追着马车而去,只留下他在原地。
沈临川将包裹背到背上,手摸到藏在车底的软剑,细听着周围的动静,四周很吵闹,马车似乎已经行上了山崖,在满是碎石的路上行驶,马儿喘着粗气,发了疯似的啼叫着,他分不清来人的动静。
车架上传来轻微的响声,有破空声传来,他往左一躲,然后将手中软剑往右一扫,挡下一击,但是黑衣人人数众多,他又眼盲,在斩杀一个黑衣人后他便左肩身中一剑,只得破开车窗跳下。
在他下车后几乎瞬间,马儿的哀鸣响起,被斩断双足,马车侧翻在地,掀起烟尘。
察觉到自己被包围后,沈临川并不慌张,右手提着剑,左肩上的伤口正汩汩冒着鲜血,他淡声问道:“是何人指使你们前来?”
为首的黑衣人狞笑一声,将剑又抵住他的胸前,仿佛在欣赏他这幅狼狈的模样,将剑尖缓缓刺入,“是要杀你的人。”
剑锋之上没一会儿便涌出了鲜血,沈临川闷哼了一声,趁他得意之时迅速抬手将袖间的臂弩射出,黑衣人顿时倒地没了气息。
臂弩只能射出两箭,若是逃不出去,那剩下的一剑便是沈临川用来了结自己的。
双方僵持良久,沈临川失血过多已经脸色苍白,察觉到他没有其它暗器之后,另一黑衣人高举手中的长剑向他刺来。
风声入耳之际,一支利箭破空而来,一个呼吸之后,周围的黑衣人尽数倒在地上没了呼吸。
沈临川微闭了闭眸子,然后支着身子站起来,捂着胸前的伤口摇摇欲晃,面上尽是黑衣人溅出的血迹。
赵沪带着人匆忙赶来,见他如此,忙跪下道:“属下来迟,还请主上……”
沈临川挥手打断他的话,“快走。”
“是。”
赵沪忙令人将他扶到车上,快马加鞭往荆州而去,只剩下原地的一片狼藉,鲜血缓缓渗入石缝。
施玉儿一觉睡醒后已经将近午时。
她在床上又躺了会儿,伸出手碰了碰沈临川平日用的软枕,然后缓缓坐起身子来,她的身上酸痛不已,特别是腿上,好似被抽了筋骨一般的疼。
她望着窗外的暖阳,慢慢穿衣起身,洗漱后又将屋中的被褥拿出来晾晒,院子里忽然少了一个人,她未免感觉有些失落与不习惯,没有一个人再每日铲雪,再坐在院中听她絮絮叨叨说话。
有时候便就是这么奇怪,一个人在的时候总是觉得烦觉得他好像可有可无一般,可是等到真的分开了,心里又说不出的难受,又想和他一直在一起。
今日又是化雪的日子,出奇的冷,太阳明晃晃的挂在云层后边。
施玉儿在院中坐了一会儿,草草吃了口饭便坐在床沿上发呆,忽然间,她看见桌上有一个草绿色荷包,正是她平日里用来存钱的那个。
她知道定然是沈临川故意留下的。
这个荷包的出现也提醒了她,她还有重要的事情没做。
来不及再伤怀些什么,施玉儿从荷包里拿了些银子,然后裹紧衣裳出门。
门口有‘唰唰’的扫雪声,隔壁王州见她出来,忙换上一副笑脸,问道:“沈家娘子,去哪儿啊?”
“去街上买些菜,”她笑了笑,心中不大喜欢这个唯利是图的男人,从他身边绕过,敷衍道:“买了就回。”
王州将扫帚丢下,望了一眼她的院子,又往她玲珑的身段上瞅了瞅,最后目光定格在她那张嫩的好似要掐出水来的脸蛋儿上,咽了咽口水,说道,“哦买菜啊,我今早看见沈夫子是出门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