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干戈看着眼前这昏暗断闪的灯光,总觉得自己都快被闷到睡着了。
就在心神弥留之际,他口袋里的通讯器突然震动起来,吓了他一跳。
他赶忙接起来,是罌粟略带焦急的声音,「我们正在赶过去,」他说。
从那边的声音传来不断奔驰而过的风声,还有一些吵杂的人声,干戈知道他应该是在大厅里奔跑。
「蛤?」这是干戈的第一反应,但身体也赶紧撑起,并将枪口位置调好,先上了膛,「他们出现了吗?但是我没看到他们经过。」
「对,因为他们好像是从正门进去的,人数好像是七八位,你等着。」罌粟说完,就将通讯器掛掉了。
干戈把通讯器扔一旁的背包袋上,将右手握上枪的板机处,左手扶助枪桿,右眼对上了瞄准孔,蓄势待发。
「七八位吗......?」他小声碎念,思考着人数之庞大胎如何快速的搞定他们,又不要伤害到罌粟......和玉帛。
嗯?
干戈突然想,玉帛?不要伤害到玉帛?那是......?
但他还来不及继续想下去,下方的门突然被用力撞开,干戈看到玉帛衝了进来,往前跑了一段距离,大概在他所趴着的平台的底端位置前停下,回过身盯着门口那片幽黑之中。
「罌粟呢?」干戈问。
「在他们后面,我和他兵分两路,因为我要先赶到这边回堵他们。」
玉帛气喘吁吁地说着,但话音刚落,玉帛突然双眼瞪大,双手举起臂肘挡住迎面而来的一脚。
干戈也吓了一跳,因为对方跑过视线的速度极度之快,他也来不及反应。
但这也本来就不是狙击的时机,因为他得等他们全部进来,被困在他的面前范围内才开始攻击,毕竟若狙倒了领头羊,后面的人察觉事态不对就不会跟着进来了。
干戈等着,冷眼看着妹妹和那个男人对打。玉帛很努力的防守,不想让对方有机会跑出这条通道。
虽然不想承认,但干戈不得不说,她的效果不错,把男人干得频频倒退。
直到所有人都进来了,干戈也确实看到罌粟跟进,并且将自己身后的唯二出口之一关上,他才开始挪动枪桿做瞄准。
第一发子弹出去,干戈没什么犹豫,因为玉帛和罌粟在最两侧,他不怕波及到他们。
罌粟见到第一个人倒下,抬眼看着身前和自己较劲的人,他笑了一下。
先侧头闪过对方的一拳,双手一抬轻易的就推到他的双肩,男人一个往后的踉蹌,下一秒就卧倒在地上了。
罌粟多看一眼地上的人,大腿中弹,他才满意的微笑,往前继续将他们逼近在一起。
干戈的枪法是真的出色,要射中哪里他就肯定射的中,从来不偏差。
除非......你是罌粟,又突然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他身旁,他可能就会因吓到和紧张而射偏几发。
干戈瞇着左眼,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
罌粟让他别杀人,所以他只好找一些四肢瞄准,腿是最好的,因为能让他们丧失移动能力,又能让他们最痛,虽然他无法理解这种感觉,但,听说射到大腿骨是最痛的。
台面下的男人们渐渐变少了,只剩四个,玉帛和其中俩个打得十分激烈,罌粟有点游刃有馀的感觉。
干戈从瞄准孔里不断找着顿点和目标,明明该是游移在男人的大腿附近,但当下面打得激烈时,一进一退的三人,玉帛时常突然将的就闯进他的射程区。
特别是进入他的瞄准恐视线内。
有一种想法在脑中一闪而过,干戈有几次因为分心,不得已得用力闭上双眼摇摇头,才得以清空脑里的想法。
罌粟夸奖玉帛时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握着她的手的画面在眼前浮现,当他看着她时,那热切的眼神,干戈止不住的在脑里回放着。
青志在死前握着自己的手时的温度,突然浮现在他手上,他已分不清这是回忆的一部分了?还是只是枪械运作时的过热?但青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回忆起自己依偎在他怀里睡去时的温暖,那种被他紧紧拥抱的感觉。
「反正你还有的是时间。」
「你的利益。就是你想要什么,想得到什么?在任何人面前,谁都不应该失去自己,因为失去自己只会让自己失去一切。」
「开枪,徐凯。」
有一滴水珠从他面庞滑过,他也无法分清那到底是压力下所產生的汗水?还是因思念而留下的泪珠?
他想起自己打不赢玉帛这件事,也想起前几天对打时,对玉帛手下留情的当下,那种在自己身上非具体的束缚感,让他浑身紧绷又噁心,两种相斥的情感和情绪在他身体里对抗叫嚣,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快爆发了。
但当他抓紧枪桿及板机而不断冒汗的手在颤抖时,干戈脑里的意识已经几乎不再受他控制了,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对着瞄准孔里的目标物开枪,近乎毫无犹豫。
一颗子弹从枪口喷射出去,速萧划过玉帛的右侧脸,玉帛因惯性的关係,脸庞顺着子弹飞驰的方向一起撇过去,一闪而过看到打进墙壁的弹孔。
但她没在乎,只是继续和面前的人对战。
不过,令她没想到的是,她以为这只是一次因对打动作繁杂而致的失误,却不料这样的状况竟开始频频出现。
一次从她肚子侧边晃过,一次是她的脖子,玉帛心里愈发感到不安,一时担忧和惊恐所致,她也不忍了,下意识从大腿的绑带间抽出匕首,一个横划,砍断了面前男人的喉咙。
当眼前男人从视线里倒卧下去时,玉帛这才看清身前已经没有半个人了。
罌粟站在自己对面,带着讶异又些微质疑的眼神看着自己。
玉帛却是身心俱疲,闭上眼转头瞪向左上方,带有侵略性的眼色望着自己哥哥。
罌粟走上前,来到玉帛面前,看看地上的男人。
「你杀人了?」说着,他抬头看向玉帛,面带质问。
玉帛却依然死死盯着她看不清的那片黑暗,躲在里头收拾东西的人。
她虽然看不到,但他有听到对方心虚的,稀稀疏疏的声音,「杀人怎么了吗?」她语气略带刚强。
「我有说过这场任务不能杀人,你没听到吗?」
「我说杀人又怎么了吗?」玉帛生气的转头看向罌粟,「我是杀手,杀人怎么了吗?」
她手一挥,指向地上那些人,「这些人其实都该死,我杀他怎么了吗?」
干戈这时才揹着自己的东西走下平台,他似乎也身心俱疲。
身体上的疲累是小事,但干戈却觉得自己的脑子和心理已经被掏空了,他好迷茫,迷茫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知道他错了,他知道自己出大事了,但是他却同时又觉得自己好像没有完成什么,觉得有些懊悔。
心里有想做什么的衝动,但又做不出来,而这件事他却也同时不想做,但是又很想做出来。
他纠结的不晓得该怎么办,只能双眼失神的看着玉帛肚子上被子弹划破的伤口。
「对不起,」他说。
是无意识的,是脱口而出的,或许是因为他知道自己错了,是因为心里愧疚了,是因为还爱着她。
但也或许,是对自己说的,是对青志说的,他不清楚。
罌粟有些讶异的看着干戈,然后又看看玉帛,「为什么?」他说。
但玉帛只是哼了一声,将手中的刀子丢在地上,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