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戈坐在车子上,看着外头因为玻璃上的贴膜而暗淡一阶的景象,不断虚晃而过,他目不转睛地随着车子奔驰之速将头一边侧过,直到无法再看到已经被速度甩开的房子,他才将头正了回来。
「那就是被玄武会搞坏的饭店大楼?」
玉帛显然也看到刚才那个场景了。
一栋看上去,原先该是富丽堂皇的高级饭店,却变得残破不堪,到处尘土飞扬,不少窗户里还冒着汩汩白烟,前庭的喷水池已毫无动静。
若不是因为人们在那里奔流走动着,有一剎那,干戈还以为自己回到了某次世界大战后的时空里,看着已经辉煌不在,人去楼空的皇宫建筑。
「对,那是第一桩事件,」罌粟说,然后指指车子接下来要经过的另一栋大楼,「这是他们的第二行政大楼,也被洗劫一空了。」
因为两栋大楼都是靠在干戈坐的这一侧,所以玉帛为了看清建筑物样貌,已经解开安全带,直接扑过来,撑在干戈身旁望着外头。
干戈有感觉到对方那庞大之力道,心里虽然感到厌恶,但他很有风度的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静静继续望着接下来映入眼帘的大楼。
大楼呼啸而过,干戈也没有留恋,而是低下头擦拭起手中的狙击枪。
经过时,他甚至听到因靠近而逐渐大声的警笛及人员叫唤声,然后又快速的因远离而随尘呼去。
玉帛还撑在同样的位置,直到她也看不到任何东西为止,又缩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一旁传来打开子弹匣,匣子被取下的喀搭声。
玉帛转头看向哥哥的手,然后又往上看着他的脸。
他的脸沉静,又带着一丝斯文的气息。
但玉帛知道那是假的,虽然曾经她不这么觉得,也压根不会这样想,但如今她看清他的真面目,她晓得他是个跟罌粟一样的傢伙,斯文败类。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被他那样骑在身上殴打过,玉帛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再像以前一样,用跟以前一样的眼光看待他了。
看着干戈,不知为何,心里会有种不知名浮现的恐惧,使她变得胆怯,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就像在春天的冰河上跳舞一样,不知何时会踩到厚度只有一公分之薄的冰面,一脚的失误就会让自己万丈深渊,坠入万劫不復的无底河水里。
她将头转回自己这边的窗户上,有些忧鬱的望着外头。
罌粟这时回头,将他刚整理、分装好的资料分别递给兄妹俩,并告知这是等等说不定会用上的地图及大楼平面图。
注意到玉帛的神色不对,他开口询问她。
「你还好吗?玉帛。」
「嗯?我很好啊。」
罌粟凝视着她许久,只是点点头,「嗯,如果有事的话随时可以跟我说,」他转回前方,然后改了个语气说着,「地图有可能会用到,也有可能不会用到,因为你们的任务不一样,所在的位置也不一样。玄武会的计画是暗杀,所以不会派太多人,而且从截取到的消息上来看,他们派的也不是甚么专业打手,只是几个射击技巧有被训练过的手下而已。」
「那他们会安排人在附近蹲点吗?」干戈问,「毕竟派这种东西出场,他们应该也知道失败的机率很高吧?没有后备?」
罌粟笑着摇摇头,「有人等着接他们,但没有人守备。好问题,干戈,」他说,「总而言之,按照昨天跟你们讲的计画那样,我会跟玉帛负责阻断他们的去路,将他们逼退到干戈你的狙击范围内,到了那里,就是干戈的主场了,我和玉帛是辅助角,我们会帮你但是请别射到我们哦。」
说着,罌粟特意回过头,将脖子侧出靠垫,试图看向坐在自己正后方的干戈。
干戈看了眼面前的男人,点点头,「好。」
到达目的地,兄妹二人看到大楼下方,正门口的地方排出一条长长的人龙。
有两三个警卫站在四名工作人员身旁盯哨,工作人员则是一一核对进场者的名单和身分。
「这场记者会是实名制的,要进场的人都得带着江东强事先寄给他们的邀请函,每个电视台也得在收到邀请函时,事先回报今天会有几位工作人员进去,为的就是让他们做好人员名单,别让多馀的人混进去。」
罌粟一边说着,卡门则一边将车子转弯,驶进一旁的车子排队队伍后。
「那我们这样可以进去吗?我们又不是电视台或记者,」玉帛问。
「你说什么傻话?我们当然进得去啊,」罌粟笑了一下,从兜里拿了江东强给他的准许证递给卡门,「而且我们还是工作人员的身分,是可以走隐密走道的。」
「是这里吧?」卡门一边说着,一边接过准许证,然后将车子侧到旁边空荡的另一条车道上,缓缓驶入和大家分隔开来的地下停车场。
在铁门口,卡门给一名穿着比方才看到的那些还要高级的工作人员,然后等待他的回应。
该名工作人员看了看纸上的註记,拿出一支紫外线笔灯,照了照纸上的右下角,便点点头将准许证交还给卡门。
「谢谢你们前来帮忙,」他说,并稍微侧身用左手比向停车场,「请你们将车子停在a5区,有专属的单格停车位。停车位两旁墙上都有隐藏通道,你们可以从那里直接进出大楼。」
「谢谢你,」卡门点头,然后将车往前驶去。
三人揹着自己的背包下车,往一旁的通道走去。
干戈驻守的地方离车子的通道不远,三人在那里佇步。
有些阴暗,也有些潮湿,因为毕竟是地下室,而且也不是什么人声鼎沸的走道,周围都是相当灰白的水泥铺设过,没什么人气和阳光。
罌粟在原地仰着头转了一圈寻找,然后才停下脚步指着上方,离天花板有一小段距离但却离地面很高的平台。
那其实也不是什么平台,而是保护下方一台机器,多架设出来的一个水泥平台。
「那里,干戈要守在那里,」他说,「你可以先上去,先把要用的东西架设好,然后调整一下舒适的姿势和放松一下心情。」
他走到旁边的机器前,拍了拍一条连接在平台上的铁梯,「从这里上去吧?」
干戈看着,乖乖走过去,将手握住梯子两侧,感受到铁锈的粗涩感,他又将手挪下来,看看掌心上的一些红锈粉末和碎块。
他搓搓手将它们磨掉,然后又重新搭上铁梯一脚一阶踏实的爬了上去。铁梯虽然吱吱呀呀发出一些年老的叫声,但还算稳固,干戈仍安全的到达了平台上。
罌粟看着他爬上去,仰着头对他说话,「空间怎么样?还方便活动吗?」
「呃......还行,」干戈说着,用手在自己面前挥了挥,「只是有点灰尘。」
看着在眼前飞舞的星星灰絮,他甚至得拉下面罩用嘴将它们吹开。
罌粟看他安好,便轻笑哼了口气,告诉他之后会用通讯器连络他,让他随时待命,然后就领着玉帛走了。
干戈将枪拿出来,又将子弹数量确认过一遍,才将枪架好,然后先在枪前演练了几次动作。
揣摩许久,找到一个在这样的地面上、这样的空间里,他最好动作的姿势后,便叹了一口气得将头靠在了枪上。
他摸索着一旁包包里的笔记本,将它连方才罌粟给的地图一起拿出来复习。
玄武会的人会在记者会开始前提早潜入这里,虽然不知道他们会用什么方法骗过入口的工作人员,但总而言之,他们进来后就会从自己现在所在的密道往举办记者会的房间赶去。
记者会的房间并不是一般的会议厅或小房间,而是可以举办大型演讲,甚至是音乐剧的音乐厅。
按照的罌粟说法是,他们不会直接的闯进该房间,而是会到位于四楼的座位隐身,从那里做狙击。
罌粟和玉帛的工作,就是先在各楼层的入口设置感应警报做以防万一,但他们人则会直接守在四楼处做阻拦工作。
干戈看着记事本上,罌粟手写的字,静静思考起来。
这也就是说,他们会先经过自己眼前一次囉?那为什么不乾脆在他们进来时,就直接杀了他们?
但不用半响,干戈其实也自己思得解答了。
因为他们不确定对方来的人数,如果人数太多,他们三个一起来都应付不了,更别提让自己一个人留在这边狙击,就像罌粟所说,他们在下面是辅佐,能帮到多少就帮多少,但主要是让干戈做射程攻击。
另一方面,如果没法一击将所有对手杀掉,剩馀的人在发现遭到袭击时,就会赶紧逃亡向会里的人进行求救,甚至有可能衝上来对他进行反击。
让他们跑过一遍大楼,就是要让他们在大楼里露脸,他们被罌粟和玉帛追赶时,就可以同时让江东强的人和警察保鑣知道他们来了,给他们留个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