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渊淡淡道:“第一天的时候赛璐璐和郁茯苓已经和我们说过这件事了。”
赛璐璐和郁茯苓?这就是那两个女孩子的名字吗?
萧棠秋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不过相比他一个大男人, 女孩子会第一时间注意到这种事倒是很正常,他挠了挠脸:“是吗?原来你们早就注意到了, 我刚刚洗澡的时候才注意到……”
“多注意周围环境是好事,”沈渊低下头继续看书,“镜子的事, 我们会好好留意的。”
萧棠秋点了点头, 又回浴室稍微收拾了一下,顺手搞了一下清洁,才转身回到房间。
沈渊已经把书收了起来, 躺下似乎准备睡觉了。
“你的头发还没干吧?不擦一下吗?”
沈渊闭着眼睛说:“麻烦。”
“不擦干头发就睡小心感冒, ”也许是因为此时的气氛太过放松, 萧棠秋下意识用和孟星河说话的口气说道,“不然我来给你擦吧?”
脱口而出后, 他立刻意识到他的语气似乎太过亲密了, 连忙改口道:“……对不起,你假装什么都没听到吧。”
沈渊睁开了眼睛, 幽幽地看了萧棠秋一眼,片刻之后, 他说了一个字:“好。”
萧棠秋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他呆了几秒,直到发现沈渊从床上爬起来了, 他才瞬间反应过来, 小心翼翼地走到沈渊身后, 小心翼翼地接过沈渊随手递给他的毛巾,然后小心翼翼地开始给沈渊擦头发。
——他明明是在给沈渊帮忙,怎么他自己反倒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呢?
“对了,刚才那两个家伙……就这样放他们走没关系吗?万一他们等我们睡着的时候又来偷我们的蜡烛怎么办?”
沈渊闭着眼睛说:“不会。”
萧棠秋原本还有点不安,但听到沈渊这么说,他忽然就放下心来了,也许是因为和沈渊待在一起太过安心,他也渐渐放松了紧绷了一天的神经,很快便开始困意上涌了。
随着他给沈渊擦头发的动作越来越慢,沈渊忽然睁开了眼睛:“够了,可以了。”
萧棠秋连忙打起了精神,继续给沈渊擦头发:“还差一点,马上就好。”
沈渊顿了一下,继续坐着。
等萧棠秋给沈渊擦完头发之后,沈渊淡淡地道了谢,便躺下睡了。
萧棠秋打了个呵欠,也一头倒下了。
萧棠秋一觉睡到了大天亮,第二天他再次被唐绵绵叫醒了。
“秋秋!醒醒!又出事了!”
萧棠秋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了,他连忙一骨碌爬了起来,唐绵绵表情凝重:“又死人了。”
“又死人了?”萧棠秋的心顿时咯噔了一下,虽然昨天晚上那两个家伙来偷蜡烛的时候他就已经预料到了会出事,但真正知道出事的时候,他的心情还是有一些复杂。
唐绵绵点了点头:“对,那个中年妇女死了。”
萧棠秋顿时一愣:“那个中年妇女?”
虽然他早有预料昨晚会有人死,但他万万没有想到死的人居然会是那个中年妇女……怎么会是那个中年妇女呢?
唐绵绵神色凝重:“我们快去看看吧。”
萧棠秋环顾四周一圈:“沈渊呢?”
唐绵绵朝外看去:“他也过去了。”
萧棠秋匆匆洗漱完,便跟着唐绵绵一起过去了。
果不其然,中年妇女的房间门大敞着,几个老玩家站在她的房间门口打量房间里的情况,萧棠秋挤过去一看,顿时一愣,房间里的景象实在是太过惨烈了——
那个中年妇女的尸体已经完全不成人形了,头部血肉模糊的一团,身体则直接开肠破肚了,里面的五脏六腑全都碎了,地板上满是脏器碎片和凝固的血水,房间四周的墙壁上也满是飞溅的肉沫和血沫。
不仅如此,地板上和墙壁上还出现了无数似曾相识的裂纹,房间里的家具也全都是那些宛如蛛网纹般的裂痕。
萧棠秋瞬间就想起了昨天晚上那个侏儒木偶,他强忍着恶心退出房间,正准备去找沈渊问问情况,就在此时,那个年轻男人和那个中年男人也从他们的房间里出来了。
当那两个人看到一群人围在中年妇女房间门口的情况后,他们的脸上飞快地闪过了一丝不安,但很快便恢复了正常,甚至还主动朝众人走了过来。
“发生什么了?又有人死了?”年轻男人走到中年妇女房间门口,见到房间里惨状后,他立刻流露出了愤愤不平的神色,“实在是太残忍了!我们要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中年男人也叹了一口气,一脸不忍:“这女人虽然是个不得好死的人贩子,但这也死得太惨了……”
萧棠秋忽然注意到,那两个家伙房间门口的蜡烛又重新燃烧了起来,就像从来没有熄灭过一样。
他转过头看向中年妇女房间门口的蜡烛——果然,已经熄灭了。
他瞬间就明白了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
萧棠秋冷冷地看着那个年轻男人,看来昨天晚上这两个家伙在沈渊房间门前偷蜡烛没得手后,就把主意打到了那个中年妇女头上……最后还成功的让他们得手了。
如今除了那个年轻男人和那个中年男人以及那个小男孩之外,这一轮的所有新人都已经死光了,剩下的都是些经验丰富的老玩家,个个都经历过大风大浪,谁还能不明白昨晚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谁也没有开口揭穿那个年轻男人显而易见的谎言,段鸿桢在一旁似笑非笑地把玩着他的飞刀,就像在看戏一样。
“真的太残忍了,”那个年轻男人还在装模作样地叹道,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了一旁的小男孩,“别让小孩子看这么血腥的场面,快把他带走吧!”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哥哥带你去吃早餐吧。”他伸手试图去牵那个小男孩的手,但那个小男孩却板着脸躲开了。
年轻男人的手尴尬地僵在半空中,但很快他又恢复了正常,若无其事地放下了手。
萧棠秋扭头在人群中找到了沈渊,朝他走了过去,试图找个话题搭话:“你昨晚睡得怎么样?”
沈渊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就在萧棠秋以为自己的问题太唐突的时候,沈渊回答了:“还不错。”
萧棠秋干笑了一声:“我也睡得不错。”
沈渊淡淡道:“走吧,去吃早餐。”
他这一句话显然不只是和萧棠秋说的,段鸿桢和另外两个妹子闻言转头就走,萧棠秋也连忙拉着唐绵绵追了上去。“
当众人来到一楼大厅的时候,大厅里依然没有人,但是早餐已经做好了,还是热腾腾的,而且早餐份数刚刚好对得上人数,没有多一份也没有少一份。
“古堡里的人到底去哪里了?那个女管家和那群女仆呢?”唐绵绵纳闷地问萧棠秋,“我们是不是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这古堡里的人了?”
萧棠秋点了点头:“对,我们一直没见到古堡里的人……包括莱普诺贝特。”
众人在餐桌前坐下,埋头吃起了不知道什么人给他们准备的早餐。
萧棠秋一边吃早餐一边悄悄观察餐桌上其他人,大部分人神色如常,只有那个年轻男人和中年男人也许因为做贼心虚的缘故,几乎没怎么动过那些早餐,只吃了很少一点。
早餐结束之后,沈渊从餐桌前站了起来,段鸿桢等人也跟着站了起来,于是萧棠秋也拉着唐绵绵跟了上去,那个小男孩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来,一群人走到了大门前,准备再次通过雕塑后面的密道重返地下密室。
就在段鸿桢推开古堡大门后,那个年轻男人忽然追了上来:“你们又要去迪蒙镇吗?带上我们一起吧!”
段鸿桢挑了挑眉:“你们一起?”
“对!带上我们一起吧!我们也想帮忙!”那个年轻男人似乎忽然转性了,变得格外积极和热情,“我们一起去找离开这个鬼地方的方法吧!”
那个中年男人也开口道:“众人拾柴火焰高,我们大家一起努力,总能找到离开的办法……”
萧棠秋下意识觉得哪里不对劲,不过作为这支队伍的临时队友,他自然没有发表意见的资格,只能看向沈渊。
沈渊似乎察觉到了萧棠秋的视线,他淡淡地看了萧棠秋一眼后,很快又收回了视线,朝那两个人冷冷道:“我不信任你们。”
那个年轻男人顿时噎了一下,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段鸿桢打断了:“我们老大看你们不顺眼,赶紧滚一边去,不然……”他笑嘻嘻地把玩着手里的飞刀,充满了无言的威胁。
那个年轻男人早就见识过段鸿桢的武力,见状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但见沈渊等人准备走,又有些不甘心地想追上来,然而下一秒,段鸿桢便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他立刻吓得躲回了古堡里。
“啧,胆小如鼠,”段鸿桢转过头来看了萧棠秋和唐绵绵两人一眼,笑嘻嘻地说,“还是你俩胆子大,脸皮厚。”
萧棠秋:“……”这算是夸奖么?
甩开那两个人后,他们一行人再次找到了雕像后的密道,沿着密道回到了地下长廊。
尽管是白天,地下长廊依然被黑暗笼罩着,没有一丝光亮,萧棠秋拿出手电筒,给众人打光——他似乎已经变成这个临时队伍的专业打光师了。
沈渊沉声嘱咐众人:“小心。”
想起昨天遇到过的侏儒木偶,萧棠秋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再想到他们似乎已经离真相越来越近了,他顿时又有些兴奋和激动。
众人朝那个地下密室缓缓靠近,一路上十分小心,然而出乎他们的意料,这一路上居然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没出任何状况,也没出任何意外,一切都十分顺利,十分平静。
……平静得有些不正常。
一切就像暴风雨前最后的平静。
片刻之后,他们回到了那扇昨天没有打开的密室门前,他们终于遇到了今天的第一个难关——那扇门是锁着的,不管萧棠秋怎么扭动门把手,门把手依然纹丝不动。
萧棠秋又让力气更大的唐绵绵试了试,结果还是徒劳无功。
“不行,打不开。”
段鸿桢挑了挑眉:“让我来。”
萧棠秋和唐绵绵连忙退开,只见段鸿桢向前一步,他背对着两人,两人甚至还没看清段鸿桢干了什么,下一秒,那扇门就被打开了。
萧棠秋之前就已经见识过了段鸿桢的开锁神技,倒也不是太惊讶,沈渊等人更是神色如常,显然早就习以为常了,唐绵绵原本还想大呼小叫一下,但见众人反应平静,他又不好让自己显得太大惊小怪,只能默默把惊呼吞回了肚子里。
段鸿桢推门而入,其他人随后。
当萧棠秋看清密室里的样子后,顿时大吃一惊——这个地下密室里居然满满的都是镜子!从四周墙壁到地板,从地板到天花板,整个房间的每一寸都被大大小小不同规格的镜子填满了!
不同材质不同大小的镜子把他们的镜中影像分割成了无数小块,乍一看,房间里似乎站着成千上万个他们,当萧棠秋看着镜子里的萧棠秋时,镜子里的萧棠秋也同样在看着他。
萧棠秋瞬间感觉到一股寒意顺着尾椎股蹿了上来,唐绵绵也忍不住炸毛了:“卧槽!我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怪不得这个古堡里连一面镜子都没有,”萧棠秋干笑了一声,“原来莱普诺贝特把所有镜子都弄到这个地下密室里了。”
唐绵绵:“……这家伙有镜子收集癖么!他每次来这个密室里看到这么多镜子和这么多镜子里的自己不觉得瘆人么!”
萧棠秋看着房间里无数镜子里的无数个自己,忽然冒出了一个惊人的想法,他扭头问唐绵绵:“你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纳喀索斯情结吗?”
唐绵绵眨了眨眼:“记得啊,怎么了?”
萧棠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微微皱眉:“纳喀索斯是希腊神话里一个爱上自己并且因为追逐自己的水中倒影落水而死的美少年,死后化为了水仙花……”
“总之就是自恋死的嘛!”唐绵绵抢过话头,不解地问,“但这和莱普诺贝特有什么关系?不过那家伙收藏了这么多镜子,八成也是一个超级自恋的家伙!”
萧棠秋犹豫了一下,问唐绵绵:“如果一个人从生下来就没有见过镜子,当他长大之后第一次照镜子,你认为他会不会以为镜子里的人是另外一个人?”
唐绵绵下意识脱口而出:“这怎么可能?就算那个人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镜子,他还能不知道镜子里的人是他自己吗?”
萧棠秋笑了笑:“他怎么知道镜子里的人是他自己?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这件事,从来没有人教过他这件事,你觉得如果让一个六个月大的婴儿或者一个与世隔绝的原始人去照镜子,他们会认为镜子里的人是他们自己吗?”
唐绵绵一下子被问倒了,他愣了一下,才接着往下说:“但就算那个人没有照过镜子,也总在其他地方见过自己的长相吧?比如你之前说过的水中倒影之类的……”
萧棠秋摇了摇头:“根据镜像阶段理论,六个月到十八个月大的孩子还没有办法认出自己的镜中像,他会把镜子里的人认成另外一个孩子,这个时候他还没形成对‘自我’的认识,后来随着父母和家人的介入,不断教他辨认镜中人像,他才逐渐能够把自己从众多‘他者’中分离出来,最终形成了对‘自我’的认识……”
“但我刚才想的是,如果在这个阶段自始至终没有其他人的介入和教导,会不会出现这种情况:那个人无法成功完成从‘他人’向‘自我’的转化,从而始终把镜子里的人当成另外一个人呢?”
唐绵绵听得一愣一愣的,一旁的段鸿桢挑了挑眉:“有点意思,所以你觉得莱普诺贝特就是这种情况?”
“不好说,”萧棠秋看着镜子里的无数个自己,“至少到目前为止,我们一直没有找到任何和莉莉玛莲有关的物证……莉莉玛莲真的存在吗?”
唐绵绵彻底被萧棠秋搞糊涂了:“我怎么好像越来越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了?我们怎么没有找到和莉莉玛莲有关的线索?昨天在迪蒙镇不是你说莉莉玛莲有可能死于镇上居民的愚昧无知吗?你还说迪蒙镇有可能发生过一场瘟疫,所以他们把莉莉玛莲当成带来灾难的女巫活活烧死了……”
萧棠秋笑了笑:“我的确这么说过,我从来没有说莉莉玛莲从头到尾都不存在,她的确有可能存在过,而且的确遭遇过那些厄运,但女巫狩猎时代距离现在已经好几百年了,除非莉莉玛莲真的是一个女巫,不然她不可能活到现在,对不对?那么莱普诺贝特又是怎么认识她的呢?”
唐绵绵终于反应过来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的确有可能有莉莉玛莲这么一个人,但莱普诺贝特娶的那位‘莉莉玛莲’也许从来都不存在?”
萧棠秋点了点头:“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莉莉玛莲也许真的存在过,但这个可怜的女人已经被愚昧无知的迪蒙镇居民当成散播瘟疫的女巫活活烧死了……那莱普诺贝特娶的那位“莉莉玛莲”又是谁呢?
“我们找到了劳拉、玛利亚和维罗妮卡的怀表或者照片,也找到了爱丽丝的书,这些东西至少都能够证明她们的确真实存在过,但是我们从来都没有找到任何和莉莉玛莲有关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