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管家十分有效率,没多久,童乐坊便开张了,挂着红花的横匾童乐坊请的江文恪题的,大门两旁两条长联:“频劳工匠巧,神工尽力作精裁,入我门陡长三分智;博得小儿欢,恩物最宜开智慧,看他日必登九霄云。”虽不十分工整雅致,却也通俗易懂。门□动车架上摆着五颜六色的风车以及各色精致的小玩具,都不贵,几个铜板到十来个铜板便可买到。入到店里,上下两层,下层都是小二招呼,各色婴童衣物鞋帽、襁褓背带、金银锁镯、玩具童书、童床餐椅,样样齐全,琳琅满目,头三天开业购买的,一律赠送一张小小的手帕,手帕子上却是用碎布拼着图样,图上多是一个水果、蔬菜等,下边写着一个字,却是个认字的小帕子,有客人看了却是十分喜欢,想集齐一套,却是有多种款式,有布拼的,有手绣的,十分精美,价格也各有不同,一日之内居然卖掉数套,不过这类布书仿制容易,因此也不敢靠这个赚钱。
楼上却是有小娘子负责招待,若是有女客带了孩子进来,小二便热情招呼上二楼雅座,二楼宽敞的厅堂里,设了好几张长的贵妃榻,铺着长而软的靠垫,却是让女眷坐着闲聊,又有免费茶水供应,旁边围了圈小空地,里头在草席上,铺着干干净净柔韧清香的草编软垫,又放了许多布制的大玩具,有小猪、小猫、小狗等,又有个小角落里头放着一个大澡盆,里头盛着满满的决明子,放着些木制的小铲小勺,却是让孩子在里头玩的,又因为是二楼,不至让男客惊扰,而不管坐多久,买不买东西,店家也绝不赶客,没多久这里竟成了附近住着的带孩子的小娘子们闲磕牙的去处,人气日渐一日的旺了起来。
之前豆蔻也担心过这样是否会浪费茶水,林萱却是笑道:“你却不知了,带着孩子,能玩多久呢,孩子总要吃喝拉撒睡,但是有个消闲的地方,她们来得多了,自然一个推荐一个的买东西,我们却是赚了,茶水不值什么。只是却一定要保证干净了,每日晚上都要用艾薰过二楼,擦洗干净,布垫也要隔天换洗,玩具也是。”
豆蔻历来勤勉,自是带着两个小丫鬟做得妥妥帖帖,没多久和镇上的小娘子们都熟识起来,倒是听了一耳朵的八卦来。
☆、67十7里香雪
却说江老夫人心里念着要撮合江文恪和含薰,看春气融合,便提议要去超山赏梅。原来超山距离唐栖不过六公里,乘船更快,那儿广植梅花,乃是江南有名的探梅胜地,最兴盛时期浩浩十里梅花,据书籍记载,每当初春二月,花蕾爆发,白花平铺散玉,十余里遥天映白,如飞雪漫空,天花乱出,故有“十里梅花香雪海”之美誉,如今正是赏梅的好时候,江老夫人便十分兴头的要带着众人前去超山探梅。
林萱早听说过香雪海的美名,如今有机会,虽然新店还在忙,却仍是欣然准备起来。
这日天气晴好,江家一行人,老夫人领头,江文恪,王家三姐妹以及林萱领着曦娘,还有一众仆妇便去了超山赏梅。
大家一行人先乘船到了超山西北麓的接坝桥靠岸,到了超山,远远便已经看到十里梅海,近近远远,重重叠叠,浮浮沉沉,香味沁人。他们一路步行簇拥着江老夫人,穿过梅林,赏梅说笑,梅林五步一丛,十步一坂,缟袂相连,暗香浮动,众人徘徊花下,恍置众香国中。梅林里也有不少人在携眷赏玩,游人鳞集,十分热闹。
走到报慈寺香海楼前,看到老梅数十株,皆苔蟠苍劲,虬枝古干,枝头花开朵朵,幽香清远,江文恪笑道:“这儿的梅花乃是六瓣名种宋梅,十分奇特,正所谓六出为贵。”几位表妹都上前去赏梅,林萱也抱着曦娘去看那六瓣梅花,只看那花色浅绛,果然有六个花瓣。
一时仆妇们已在梅林中央选了一处干爽之处,铺上红毡,放上矮几,备好茶水小吃,便来请江老夫人们入座赏梅。才一会儿工夫,红毡上已是落了梅瓣一层,十分美妙清雅,林萱也忍不住感慨这令人震撼的美。
王家三位表小姐今日打扮得都十分用心,都披着红披风,立在梅林中,花瓣簌簌飘落,彷如仙娥一般,与江文恪笑着说些梅花诗文轶事,又商量江老夫人五十大寿如何筹办,气氛十分融洽,江老夫人也心情甚好,也说了几个从前唐栖镇的旧事。
林萱已是看出江老夫人是刻意要撮合几位表小姐和江文恪,便拿了个红布球来,与曦娘自去空旷处蹴鞠玩,曦娘十分高兴,踢得满脸红扑扑,不知不觉,两人一路追球至一汪水边,只见疏影横斜,梅香扑鼻,这边风景又是分外雅致,林萱不禁站住了。
曦娘却是自己一个人踢着小球十分高兴,不料却是踢到了个游人脚下,那游人又一脚踢到了别的地方,曦娘只得一路奔过去捡球,却看到球滚到了几个男子的脚下,曦娘怕又被人踢走,赶紧疾奔过去想赶紧拾起球,却见其中一个浑身缟素披着狐裘大氅的少年蹲下拾起那只球,用惊异的目光望着奔过来的曦娘,红扑扑的小脸上一双杏眼,神似姐姐,他喃喃道:“初阳?”
曦娘跑上前要拿球,却拿不动,面上便笼了寒霜,充满敌意地看向那少年,却仿佛认识那少年,有些迟疑了起来。
旁边另一个穿着件青衣黑大氅束着金冠的男子叹了口气道:“人有相似……”话才出口,却也呆住了,因为他看到前边一个素衣女子从梅林后转了出来,急切地喊道:“曦娘,小心些跑。”然后看到他们,却也呆住了。
风吹过梅花花瓣片片飘飞,他们三人却都呆若木鸡,曦娘转过头已是扑到林萱脚底,林萱抱起她来,叹了口气道:“林萱见过国舅爷、小侯爷。”
原来那两个男子,正是已经继承了东丘郡候爵位的花铉,继承了魏国公爵位的常玥。常玥已是从军多时,如今已有军职在身,身上已隐隐有了凌厉之气,再不像从前那样穿着粉绿鲜黄的衣服到处风流招摇,他看到林萱,如遭雷击,又看往曦娘,终于道:“林昭仪?曦娘?这是初阳吧?”
林萱强作镇定道:“我如今叫沈娘子,还请两位贵人慎言。”身体却是微微发抖,紧张之极,心中却是暗自庆幸今日没有带福哥儿出来。
花铉叹了口气道:“沈娘子原来逃过了宫劫,却不知是如何将小公主带出宫的。”
常玥却是激动得伸手向曦娘道:“初阳,初阳,是小舅舅呀,你不记得我了?”
曦娘受了惊,只将脸藏入林萱怀中,常玥面转沮丧,又看往林萱,林萱叹了口气,将刘明舒救了初阳公主却因小产被婢女匆忙带走,自己看到初阳公主昏迷在乳母怀里,便趁乱带出宫来说了一通,却瞒住了密道一事。
花铉想到刘明舒已是香消玉殒,一阵感伤,道:“原来如此,也是天幸,只是,公主为何从刚到到现在都一声不出?”原来他心细如发,却已发现曦娘与一般孩子的不同之处。
林萱答道:“想是那日惊吓过度,之后醒起来便一直失语。”
花铉一愣,看着曦娘神色转为怜悯,常玥却只看着曦娘面容哀切,他自幼由姐姐手把手的教着认字,和姐姐感情本就深厚,城破后父兄、姐姐先后殉国,他一下子失去了人生中最亲厚的三个人,天崩地裂一般,如今发现姐姐的女儿居然还在世,如何不激动万分。他声音颤抖的问:“初阳……是否能随我回京?她身上流着我常家的血,如何能流落在外。”
林萱叹了口气,却望向花铉,这位冷面侯爷思虑周密,只怕要比常玥要多想到一些,花铉果然叹道:“回去又能如何?她是大长公主,回去也只能送入深宫,由苏太后抚养……她如今又失语,回京岂不是羊落虎口?”
常玥不觉泪下,又去摸曦娘的小手,曦娘却是紧紧的抱着林萱,面上满是惊恐,似是听懂了常玥的话,只怕要自己离开林萱。
林萱只得安抚她道:“别怕啊,是小舅舅呢,没关系的呢,小舅舅想你呢,等你长大了,再回去看小舅舅好不好?”
花铉见到这样,又看她们衣饰简单朴素,便问道:“如今沈娘子落脚何处?不知衣食上可有困难?
林萱只颔首道:“我父亲有些资财产业留给我,却是衣食无忧的,还请两位贵人放心,曦娘如今还需要长期医治,可能还不便随你们回京,还望两位贵人能保守秘密,将我等还活着的消息瞒住……”
常玥面容哀伤道:“她金枝玉叶的,难道今后要居于乡野做个庸庸妇人么?”
林萱轻轻一笑,道:“她想要什么样的路,得让她长大懂事以后自己选择,我们如今最好的选择,是好好保证她的安全和自由,你说是么?国舅爷?”
花铉似有触动,最后道:“此事我只做没见过,至于国舅爷怎么选择,那就看你们的商量结果了。”
常玥面上挣扎不已,却也知道如今曦娘不肯随自己,若是强行带回去,自己又没有别的地方安置,京城这样小,见过姐姐和初阳的命妇那样多,回去只能是置初阳入险地。
林萱却一双妙目看往花铉道:“却不知小侯爷,能否对摄政王也能守口如瓶?”
花铉面上一愣,却是瞬间明白了林萱的顾虑,淡淡道:“本侯一诺千金,自然守口如瓶,无论何人,都不会泄露。”
林萱心中略松了一口气,道:“既如此,我还是先回去了,国舅爷若是相见曦娘,今后悄悄的到唐栖镇上的童乐坊,找一个叫豆蔻的侍女传话便可,却是千万要小心行踪。”
说罢施了个礼,便抱着曦娘走了回去,背上却是出了一层透汗。
常玥看着她们身影消失,却冷冷吩咐道:“木蛟。”
身后一个玄衣男子上来躬身道:“卑职在。”
常玥道:“去查查她现在的落脚点,再派月狐、火蛇去保护公主。”
木蛟躬身答是后下去了。
花铉叹道:“也许让她平平淡淡还好。”
常玥却撇嘴道:“那是我姐姐的女儿,我既见到了,必要保她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