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看到,只凭借自己一厢情愿的去想象,那么可能霍霆永远也不懂得什么叫做伤到极致。
晴空之下,好似突然由天际劈出一道旱雷,准确无误的直击他的胸口,是比硬生生的挨了一记重锤还要难以忍受的疼痛。
他的脚步僵硬在原地,生了根一样无法迈开,眼睁睁的看着那一双恰似夫妻的人从远处走过。
原本因为一碗热粥而温热起来的身体,也瞬间升起凉意。
他深深的吸进一口气,呼出时,却带着微微的颤抖,他要很认真的来调整自己,才不会忘记怎样呼吸,右手抬起,覆盖在胸口处,稍稍用了力,试图阻止它混乱的跳动,淡粉的薄唇也渐渐失去了本来的色彩,浮上一层灰败的紫色。
他知道自己终有一日会面对这样一番场景,不过可笑的是,他还以为自己有足够强大的勇气来坦然面对这一切。
可惜了,他在高估自己。
就算他安慰自己,之前他看到每一次的她与陌生男人共同出现都是他在捕风捉影,那,这一次呢?
他该给自己找一个什么样的理由,来说服自己,告诉自己,他彻夜未归的阮阮,清晨回来却牵着另一个男人的手,一同走进她的家,仍是一场巧合误会。
不是了,霍霆,这一次,再也没有误会了。
你的小阮阮,现在是别人的,你在她的生命里,已然成了只留遗憾的不速过客。
他不知道自己对着逐渐热闹起来的街头发怔了多久,只是再一眨眼的时候,眼睛已干涩到发疼,为了湿润他的眼,眼泪便自作主张的溢出来。
偏偏这个时刻,巫阮阮出来了,换了一件玫红大衣,拎着白色的纸袋,她身侧的男人正打着电话,大步的走向车旁,解锁,上车,等待阮阮。
霍霆不动声色的一步步向他们靠近,他想看看,能在阮阮心中取代自己的男人,到底是什么样子,有多优秀。
不过绿色的悍马却片刻不留的启车离开,霍霆觉得自己是不是瞎了,怎么能什么也没看到呢?为什么会什么都看不到?连阮阮的样子,也都愈发看不清。
他用手掌去揉眼睛,直到揉出一掌心的热泪,才明白过来,是眼泪在作祟,它也讨厌自己,所以选择了为她隐藏全新的爱情。
心口有些发疼,他抹掉眼梢的湿意,走进一家超市,买了一瓶冷冰冰的矿泉水,从大衣的口袋里拿出棕色的小玻璃瓶,拧开盖子正准备倒出药片,胸腔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令他差点跪在地上,药瓶和矿泉水脱手而出,他勉强撑着收银台才没有倒下去,双唇的紫色已经浓重到令人触目惊心。
收银台前摆着糖果的落地小货架被他撞翻,色彩斑斓的包装盒被装散了一地。
“先生!你没事吧?”收银台的小姑娘正发着花痴,就见到他突然来这么一下,吓的眼睛瞪起老大。
霍霆疼的额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勉强扯了扯嘴角,温和微笑,“麻烦你,帮我捡一下药好吗?”
“不麻烦不麻烦。”小姑娘从柜台下面钻出来,麻利的替他捡起已经洒了一半的药瓶, 递回他的手里,顺便帮他拧开了矿泉水,递过去。
“谢谢。”他面色苍白,眉头紧锁,却很努力的给人微笑。
命不久矣,这是他唯一想到的四个字。
从小超市走出来时,大概没人能看得出刚刚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唯一不如平常的,大概是他的苍白和灰败,步伐依旧从容。
黑色奔驰里的司机还在睡着,棉服盖在头上,听到霍霆开车门的声音才醒过来,掀掉衣服,打开车窗狠狠搓了两把脸,“少爷,回家吗?”
“先去趟医院吧。” 他掏出手机给他的主治医生,也是他的朋友,发了一条信息:日程还需要再提前,我怕身体撑不到那么久了。
那边医生也刚刚上班,听到手机响便拿起来看了一眼,随后快速回复:那就不要等明年年末,待阮阮生完,你就立刻去德国,你安排好自己的时间,其余的我和孟东帮你安排。
霍霆记得医生说过,休息不足,其实也能要他的命,他想了想,也许自己犯病不是因为阮阮,仅仅是因为,他接连几日,都不曾睡过一个好觉。
彻夜未眠确实让人疲惫不堪,他从医院回来直接去了公司,一头栽在沙发上睡着,就再也没起来过。
再睁眼,天已经黑的不知道是几点,办公室里只点了几盏昏暗的鹅黄射灯,孟东在他对面的沙发上斜靠着看文件,眉头紧紧拧着,好像这文件是他那些十几年不见的七大姑八大姨一样令他心烦。
霍霆身上盖着孟东放在办公室的长款羽绒服,异常暖和。
孟东不爱吹空调,嫌弃空调把人吹的皮肤干巴难受,所以冬天的时候他会在办公室放这样一件长羽绒,黑色的,近小腿,没有人的时候常常就穿上满屋乱走,偶尔带一顶棒球帽,就像随时准备上工的导演。
自从霍霆被确认得了这病,公司里这些个大事小情,基本都由孟东一个人包揽了,原本他就是一个霍霆让他做任何事他都毫无怨言的那么一个人,现在,只是更加的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