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臣子者,纵将万世思虑周全,也要捡说显不显、说晦不晦之处隐瞒一二,只等着圣上将隐瞒处亲自补出,方能彰显圣聪无遗。”
却听林锋在旁道:“功高震主与圣聪无遗有何干系?现下怎就离题万里了?”
聂帅点指林锋:“小林你也真个耿直,征讨天下肃清宇内,便有圣上万一之力在内,旁人哪个敢有丝毫闲言碎语?谁敢如此,便是猜忌圣意的死罪。现下功绩皆在老夫一人身上,岂非成了圣上的眼中钉、肉中刺?”
“速取梵州,是为光复故土;慢收西南,乃要教圣上知道,聂荣老糊涂了,前时刚猛后继无力,此生再成不得大事,否则断难落得个善终下场。说句白话,便是要教圣上放我老聂一条生路。”
言罢聂帅提壶添水饮了润喉:“不但是老夫,便是小程、梦龙、儒枫一众将佐,老夫也要渐贬夺权,免遭庙堂臭儒猜疑之祸。可老夫最放心不下的,还是你们两个。”
林锋不以为然:“怕甚么?待战事一宁,我自回山习武修心,闲游三山五岳会会好友,可有享不尽的清福。”
孟薇也道:“我也自回听雪学宫开讲授课,任他一起子臭儒去说,再不出世便是了。”
聂帅道:“糊涂啊!你当朝中俱是你二人一般的良善臣子?也罢,也罢,但随你二人心意去,权且走一步再看一步,急不得。本帅倦了,你两个自去罢,切记,今日所言只能我三人知晓,倘再多一人,我三人皆无全尸之理。”
却说孟薇自回帐中,思来想去倍觉惶恐。原来只当聂荣不过是个资历极老的丘八爷,虽有帅才却不足与朝臣斗智。
怎料今日一番对谈,只觉此叟看似鲁钝,实是大智若愚之人,单那一番明哲保身的言语,便非能出于己口。此后所言急流勇退、上揣天心之类言语,亦非常人思慕之处,一时心内顿生钦服之意。
待至终末作老慢攻、渐贬夺权之类计策,更属老成谋策。此类人色如要窃国,也不知天下何人能阻,一时间心内惶恐难安。
偏他一心为国忠心耿耿,无争名之心、乏逐利之意,唯愿落个善终结局,自又渐定心神,只想着如何替他遂愿。
光阴荏苒,不觉已过五月光阴。聂帅进表责林锋贻误战机,险致密字营全军覆没,依军法是为慢军,依律当斩,请圣上朱笔勾决。
不一日,圣上朱批回折送到营中,聂帅素来不喜看折,只教孟薇阅毕复述一遍听。
孟薇展开回折,前面聂帅白话如旧:“臣今克复梵州,无论军士、将佐皆不畏死,前时夸了海口,夺取梵州人赏纹银八两,现请旨批复。”
“又有密字营营官、游击将军、武勇伯林锋不听臣言,险些丢了致胜时机,臣请旨将龙凤剑斩首示众辕门,请旨批复。老臣诚惶诚恐,草上。”此后便是圣上朱批。
欲知林锋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