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老夫人仔细端详老翁面容,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听他喊自己名字只顾痴痴点头,始终不曾想起他的名字。
老翁膝行上前老泪纵横,口中呼道:“姑姑!四十年了!仁儿想你想得好苦啊!”
原来这老翁正是荀慧贤的儿子荀良仁。
他自幼失了母亲,受裴老夫人照顾十数载,心内早将姑姑当了母亲对待。后值裴老夫人同裴公私奔,一晃已是四十年。
当年稚龄童,如今已是苍髯叟。
裴老夫人悲道:“仁儿啊,姑姑替你爹爹报仇雪恨了!”
荀良仁闻言不由一惊,当年父亲荀慧贤落罪入了盈冲山牢,不过旬月便暴毙牢中,他心内一直存有疑虑,如今姑姑如此言说,口中问道:“姑姑此话怎讲?”
裴老夫人将当年来龙去脉诉说一遍,又将适才斗杀荀慧春之事告诉侄儿知了,口中又道:“仁儿啊,是姑姑,是荀家对你不住啊!”
荀良仁数十年来一直记挂着此事,谁曾想杀人元凶竟是自己父亲的骨肉兄弟,无奈之下不由扼腕长叹惨吁连连。
裴老夫人道:“如今武林大劫已至,荀家堡又岂能坐视不管,姑姑今日要以戴罪之身接任堡主之位,待渡过此劫保我中原武林无恙,自当退位让贤。”
荀良仁抱拳道:“侄儿全凭姑姑吩咐。”
裴老夫人将头一点,口中道:“你速命弟子到库中取板,铺好天堑板桥,迎接盟主夫人。再差人将天机、沙影、梨花、追魂、夺命、三目、蜂刺、流星八堂堂主唤至九龙潭议事厅听命。”
荀良仁闻言道声是,立时吩咐下去,待众弟子闻言各自飞身掠走,这才随裴老夫人、林锋同往九龙潭议事厅而去。
三人慢慢而行,走了盏茶的功夫便见一方清潭,与其说是清潭,倒不如称是一方湖泊。
那潭宽逾二十丈且清可见底,当中是块五七丈围圆的顽石,石上修着座亭子。清潭东、西、北三面各有瀑布三座,故称九龙潭。
他三人入了议事厅,却见八堂堂主俱已到齐,见了裴老夫人皆行礼道:“侄儿见过姑姑,见过林三爷。”
裴老夫人呵呵笑道:“当年的那群小小子儿都长大了,姑姑老啦,都快认不出来了。都坐罢,来人,给盟主看座敬茶。”
荀良仁道:“姑姑如今接任堡主,侄儿无礼,敢问有何示下?”
裴老夫人道:“我今暂领堡主之位,日后还要从你们当中挑选德才兼备者接任。”
顿了顿她又道:“沙影、梨花、追魂三堂随盟主北上驰援上官堡主,共抗北地夷人;天机、三目、夺命三堂西进,助昆仑派御守西方;蜂刺、神弩二堂南下接替五毒教手足,迎击爪哇;流星堂弟子坐守本堡,不得有误。”
“南、北来敌尽退,六堂弟子西去直取拜月。传令万典阁阁主,‘德贤良、华秋实’六位弟子脱出‘罪’字卷;‘春’字脉弟子暂除内门名籍,归入外门名籍收录,待渡过武林浩劫再复。”
“另外,荀慧春罪大恶极,革除名籍归入‘罪’字卷——永不得除!”
裴老夫人令罢,荀家堡上下无不依令而行,只等着三日后各堂动身。
却说上官月抱着饮月在成缺崖上等了许久不见林锋回来,心内不免胡思乱想,面上却还要显得安稳如常,只好拉着荀勤香家长里短的左右闲聊,俨然一副婆婆的样子。
又等一个多时辰,便见云雾之中钻出几个淡青广袖足蹬皂靴的内门弟子来。
为首那弟子上前抱拳道:“弟子恭请林夫人移驾盈冲崖。”
上官月点头称谢欣然而往,待上了盈冲崖待客堂,却见林锋正在正厅与裴老夫人饮茶,饮霜手里抱着盘细巧茶点吃着。
她口中不由嗔道:“好啊,把我和饮儿丢在崖上苦等,你却悠哉吃茶!”
林锋接过饮月抱了,又拿起案上茶盏递给夫人,口中连道:“哈哈,忙里偷闲,忙里偷闲,哪敢忘了夫人?请夫人用茶。”
裴老夫人昔年曾于林锋大闹骷髅山时见过上官月一面,此刻再见只觉她容貌未变,却平添了几分雍容气度,心内也尤是欣慰。
她起身行礼道:“属下见过大小姐。”
上官月忙道:“裴老夫人折煞晚辈了。饮儿,快给婆婆问好。”
饮月在父亲怀中打个呵欠,口中含含糊糊喊道:“婆婆好。”
裴老夫人瞧她娇憨姿态,心内极是欢喜,口中道:“好好好,小丫头可真俏。来,婆婆给你个果子吃。”
言罢自手边果盘中拿起个枇杷递到饮月小手里。
饮霜正吃着茶点,忽得抬头道:“爹爹,这点心可比东洲的好吃得多,孩儿都不想走了!”
林锋笑道:“不走可不成啊,你和妹妹还得随爹爹赶走坏人,祭拜师奶奶与师爷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