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开山见他眼底英华锐利气势极盛,竟也顽石一般伫立不动,只等他气势下跌,再一鼓作气与之争锋。
他两个凝目对视半晌,忽闻林间鸟鸣清脆,二人闻之如聆战鼓,霎时间涌身形直向对手杀去。
林锋心知十三太保横练可同天龙寺金钟罩铁布衫一较高下,乃江湖上数一数二的硬功,故出剑时招招不离黄开山双目要害。
然那黄开山也非愚钝懵懂之徒,深知以长击短之理,奈何剑长臂短,林锋身法又极灵动迅捷,一时进不得他身,只好仗着横练硬功与他周旋。
他两个斗在一处,前后拆解了五七十招,忽见林锋剑上银花骤起,旋身使招蕊寒香冷,反手一剑直取黄开山前胸华盖。黄开山趁他旋身,蹲身转跨直扫下盘。
林锋只出剑尺许忽闻脑后风响,眼角余光恍见尘起,一时不及多想,忙提丹田真气拔地而起,身形起处使招天花乱坠连出三剑。
黄开山见他仓促出剑,尚能准对自己肩井、百会、神庭三处要穴,一时对林锋认穴功夫微生钦服。然他手上却丝毫不缓,略一托掌便迎剑尖。
林锋落地顺势一滚,左手抄起一口钢刀,双臂交叉胸前摆个守势,凝目望时却见黄开山身无血迹衣衫未破,心内顿生惊诧。
“老子十三太保横练的功夫练了整整五十年,莫说你这乳臭未干的小畜生,便是换了你师父张博钊来,也未必能刺得穿。”黄开山得意一笑,想来眼前景况与他所料无差。
林锋闻言微一皱眉,左扬刀右仗剑向黄开山狠斩,一时间刀光剑影分错缭绕;挥刀舞剑声如裂帛。
只见他右手仗剑使招槛花笼鹤,剑影翻飞不离黄开山双眼、咽喉;左手推刀使招举案齐眉,刀光涌动直压黄开山腿根。
黄开山久居江湖,也属见多识广之辈,目下见林锋右手施展落英剑法,左手以刀代剑施展越女剑法,如此心分二用,也不由心中赞叹。
他见林锋刀剑极具章法,且上下兼顾来势汹汹,只好退步压掌避剑阻刀。
林锋瞧他推臂,右手剑平挥一记,直奔黄开山咽喉罩门而去。
黄开山眼见长剑袭来,急躲时已遭剑尖切破毫许深浅,丝丝鲜血自伤口渗出痛痒不已。
林锋自知他一身横练硬功精纯,身上罩门唯是双眼、下阴两处,故原也未想能以此剑伤敌,谁料竟是无心插柳之举。
他见鲜血渗出,霎时想明了缘由,当下冷笑道:“难怪你五年都不敢与人交手,原是你的横练功夫已破了。想来你早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罢?适才你也是靠着铁砂掌的功夫,才拦下我天花乱坠三剑罢?倘非铁砂掌一旦开练便不得停止,只怕你连铁砂掌也要忘了!黄大当家——在下所言可有差错?”
黄开山闻言身子一震,面上立时便阴沉下来。
林锋所言不差,十三太保横练虽极刚强,却是门要牢守真元的功夫,黄开山流连芙蓉帐中许久,早便毁了自己一身硬功。
而铁砂掌则更是严苛,似黄开山一般入了高深境界,一旦停手三日,便是个双手皮肤、筋骨寸断的下场。
“安身立命的看家功夫一破,怕是黄大当家今日要殒命于此了!”言罢便见林锋横刀仗剑使招铁树花开,连出三十余剑,剑光晦明间,黄开山已浑身浴血衣衫尽裂。
那黄开山虽入绝境,却凭胸中一口怨气强作困兽之斗,只听他吼声“着”,右臂甩出一物,旋即左手箕张,如钩五指直往林锋双眼抓去。
林锋见他抬臂心中叫声“不好”,忙屈左肘横刀胸前,右臂前探挺剑直取黄开山咽喉。
这一招是落英剑法之中玉石俱焚的招数,名曰浴火花开,取“置之死地而后生”之意,乃是尽舍御守与对手同归于尽的招数。
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半空那物已撞破刀身直没林锋左肩,面前黄开山喉间血涌如瀑,右手指尖近已及睫。
半晌才听林锋吐口浊气,细密汗滴霎时攀上面颊、后背,倘适才黄开山未有迟疑,如今滴血入土的便是自己了。
一念未定颠倒生死,林锋明悟八字,已跨入一流境界。
他正兀自喘气定神,却听一人道:“多谢壮士仗义出手,否则小人今日可是凶多吉少了。”
林锋闻言凝目望去,却见面前脚行商人鼠眼贼眉,颌下留撮山羊胡,模样瞧来十分猥琐。
他虽心内厌恶此人长相,口中却道:“无妨,门规如此,合当出手。”
“小人贱姓蒋,双名中伟,看面相是小人略长壮士几岁,便斗胆称壮士一声弟了。”
林锋瞧着商人双眼,便若一潭死水丝毫无波,全无半分惊恐与劫后欣喜,心内虽生疑惑,却教他拿话逼紧了,只好道:“甚么壮士不壮士,蒋兄抬举小弟了,小姓林,如何称呼在下,蒋兄自便。”
蒋中伟也不顾林锋只管自语,时怨自己命犯流年;时赞林锋武功高强;时骂剪径强人可恶;时笑黄开山罪有应得。
林锋肩上中了暗器皮肉疼痛,蒋中伟嚼舌言语左耳进右耳出,全不放在心上。他轻摇暗器只觉入肉不深,自知未伤筋骨,只稍一用力便拉了出来。
旋即自短打暗袋中拿出金疮药,严严实实敷好伤口,又取棉绳扎紧,这才仔细打量起暗器。
他只一眼扫过,面上蓦地一紧:“苏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