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暗器唤作飞燕镖,入手颇重,许有八两上下,两寸五分长短,镖头八分后的两条倒刺莫约五分长短,再向后便是寸七的开叉镖尾,用料是上好的雪花镔铁。
飞燕镖在江湖上是有名号的,江湖人云:“飞燕飞,鬼燕到。”其中“飞燕”二字便是飞燕镖,“鬼燕”则是飞燕镖主——鬼燕镖苏谦。
苏谦与章化、张博钊同是无忧派七代弟子,早年靠轻功与暗器成名,因其身法快如鬼魅,飞燕镖一百五十步内例无虚发,故得了个鬼燕镖的绰号。
只是他失踪江湖三十年,生不见人死不觅尸,以致武林年轻一辈不知他名号的占了大半。
关于苏谦生死,林锋早年也曾问及师父,只是此事连张博钊也不得而知。
放眼江湖,苏谦的武功在宗师阶位高手中只是平平,然他轻功早臻化境冠绝天下,但有三寸气在,便是律令临凡也逐他不得,寻常武林人士想近他身也难于登天,又谈何杀他?
念头至此,却又想不通黄开山打出的飞燕镖又是从何而来,巧取豪夺?亦或杀人越货?林锋左思右想不得其解,双眉不觉已紧紧皱起。
见林锋脸色愈发凝重,蒋中伟眯眼窥伺,适才面上猥琐荡然无踪,眼底神光内敛极显阴郁机警。
他端详林锋半晌,又换上一副精明商人面孔,口中关切道:“林兄弟?镖上有毒?”
林锋闻言将飞燕镖往身后百宝囊里一塞,这才笑笑:“无妨,只是觉得此物奇特,看得出神罢了。”
他两个一牵马一步行出了虎跃林,天上金乌已向西沉了大半。林锋抱拳道:“蒋兄,前面便是衡州泰安城了,那是衡州第一大城,官道太平,小弟还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你我就此别过,日后有缘江湖再会罢。”言罢左足踩镫便要上马。
蒋中伟却一把拉了辔头,口中劝阻:“林老弟,此时天色已晚,官道虽然平坦,然你今日劳累非常,不如你我同在城中歇息一晚,明早再走不迟。”
林锋暗自思忖方量半晌,这才抱拳道:“恭敬不如从命。”
两人结伴进了泰安城中,只见街道两旁店肆林立,残阳夕照,胜血余晖泼洒在楼阁飞檐上,映出满城红砖金瓦来。
纵是此时已是黄昏,城中却依旧熙熙攘攘。黄发老翁街角小憩;垂髫顽童奔走相逐;烟花巷弄披灯挂彩招揽恩客;私塾学府学子穿梭儒风满面……当真是众生百态,不一而足!
蒋中伟乃是行商,泰安城也途经几遭,口中道:“林老弟,咱们先到丹凤楼喝两盅,好好睡上一晚,明日一早便走,你看如此可好?”
“全凭蒋兄做主。”
他两个汇入人海,且行且聊,不多时便来在一座恢弘楼前。未待二人站定,一旁候着的伙计便接过缰绳,牵去后院厩里上料饮马。
林锋心内叹声:“好殷勤。”这才举目往楼上望去。
但见那朱漆大门足有丈五高下,左右框上挂着一副对联,上联道“座上客常满”,下联道“杯中酒不空”,门楣匾额上端端正正的写着三个大字——丹凤楼。
蒋中伟信步入楼自去柜上要了上房两间,这才引了林锋缘梯上楼。二人在丹凤楼二层东首雅间主宾落座,立时便有小二揩桌添茶伺候。
林锋见他麻利,口中道:“久闻裴州道上泰安人小意儿柔媚,最会伺候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小二笑道:“这位爷过奖。不知您二位来点儿甚么?本店开胃小菜极是爽口,二位爷试试?”
蒋中伟道:“开一坛子你店中老酒,烫好了拿来,再添一道龙凤呈祥下酒。”
林锋解剑放在桌边,听得“龙凤呈祥”时,不由道:“龙凤呈祥?莫不是蛇肉与鸡肉成羹?”
钱瑶是天风国人士,她曾告诉林锋,南国有道名菜唤作龙虎斗,便是蛇猫成羹,他念及此处故发此问。
那小二左手按牢了耳廓,口中吆喝道:“灶上的师傅听真,二层客官点名龙凤呈祥一道,老酒一坛!”
言罢这才道:“嘿嘿,这位爷只说对了一半,南蛮子用蛇比龙实是有眼无珠。小店龙凤呈祥实是两宴,其一群凤宴确是用鸡肉烹调无疑;其二真龙宴别号唤作鲤鱼三味,因鱼跃龙门便得龙躯,故取龙凤呈祥为名。”
林锋听他解释缘由又问:“鲤鱼三味又是何样菜色?”
小二弓脊垂手道:“回爷的话,鲤鱼三味以百川河今晨现打的红尾金鲤为料,一味清蒸,一味红烧,一味成汤,故称鲤鱼三味。前两味不过用了些大补药材,第三味才是天下珍馐。”
林锋见他故意卖个关子,一时顿生兴致,忙追问道:“此话怎讲?”
蒋中伟大笑道:“成汤的那一味,选鲤鱼腹上嫩肉,在冰上双刀细细剁上几个时辰,捏成的鱼丸粒粒如珠,对光照了通体透明,汤中不见油花杂物,入口却极是鲜爽滑润。说是珍馐都是堕了它的名头呢。”
说话间龙凤呈祥主菜并十八道配菜已经端上了桌,一坛老酒分作五壶摆在两人手边。
小二替他两个斟好酒,又行个礼,这才道:“二位大爷慢用,小的先去了。”言罢自去招呼别客。
蒋中伟举杯道:“今日若非兄弟仗义出手,老兄我可就凶多吉少了,来来来,哥哥敬兄弟一杯!”
林锋笑着谦让几句,同蒋中伟略一碰杯,旋即昂首开喉,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口中赞道:“好酒!这烧春怕是有六十年了。”
蒋中伟听他只一尝便知酒名、年份,也不由大笑赞他道:“哈哈,林兄弟好酒量,好见识!来来来,再饮一杯。”
因是林锋有伤在身,故陪他吃了三杯便置盏不动,只管狼吞虎咽吃菜充饥,二人且食且谈,待至戌牌时分方才散去。
林锋回房铺好被褥也不睡觉,自盘膝上炕默运涤心功心法,推着内力运转调理暗伤,待转过五个周天这才和衣睡去。
也不知过了几多时辰,蒋中伟房中忽起一声轻响,林锋闻之骤醒,忙着履提剑直撞入对首房中。
入门只见南窗大开,蒋中伟满面是血,跌在地上人事不省。
追至窗前,见一黑袍客直往西北而去。
他回身先试蒋中伟脉搏,知他此时性命无忧,立时施展轻功越窗相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