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脑子想的都是汗皇看他那寒慎慎的眼神,好可怕啊好可怕……
不说他心情如何,倒叫这一干兴冲冲来藏秀山庄找乐趣的人有些顿失兴致。
大伙儿都是明眼人,到这节骨眼上,就算晓得被利用了也只能继续陪坐,看戏吧!
怎么说也是继大祁三年前混乱的风波平息后,如今的第一八卦了!
小插曲很快过去,汐瑶唤人来把烤好的野猪与众人分食。
真正的助兴节目在后头。
这厢百里醉总算搞清楚那个人是文昀飞,为了不让大家失望,她只好略略表现出少许尴尬。
两手捧着只小瓷玉碟子,看似眼巴巴的望着被某个死士手起刀落分割的烤肉,暗自里却是在纳闷文昀飞先前窝囊的表现。
她绝对有理由相信,今晚他出现在这里是冲着自己来的。
甚至这个酒宴都是汗妃和女皇的安排……
真是好大的一盘棋!
身为受害者,还是一个自投罗网的受害者,百里醉惆怅了。
身旁,沈瑾瑜脸色显然不大好,她有点干,冲他献媚的笑道,“原来我二姐夫也在,真是没想到,呵呵,呵呵呵……”
沈瑾瑜都独自释放了好久的冷空气,总算等到她主意到自己,他忍无可忍的挤出冷笑,提醒道,“文昀飞在赴任前已与你二姐和离。”
百里醉小脸僵了僵,“这……跟我没关系。”
她继续‘呵呵’。
听她态度良好的表示,沈瑾瑜没再出言刁难,知道今夜是冲着她算计来的,故而只道,“离他远一点。”
可是他太低估百里醉包天的狗胆。
话音刚落,就听她点着头认真道,“我肯定会离他远一点的,但是万一他要靠近我,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说这话的时候,轸宿正好割了烤肉送上来,刚靠近就察觉沈二公子逼人的杀气,不觉一怔。
百里醉全然不觉,整个注意力都在轸宿那把漂亮的弯刀,还有他手里那只流着香油的野猪腿肉上面了。
轸宿迟迟不动,她有点着急,主动把自己的盘子往他跟前送,“这位壮士,你的刀工很不错啊!”
恭维的话暗地里的意思就是:请给我大块点谢谢!!
轸宿的刀功自然是没得说,今夜是怎么一回事,他们这些死士更清楚得很。
能让他们家夫人特地劳心劳力的张罗那么大的戏台子,想必这位沈二夫人不简单。
于是不简单的沈二夫人夸了自己,那他岂不也变得不简单了?
眼睛一眯,他笑着手起刀落,切下一块看起来烤得最好的烤腿肉放进百里醉的盘子里。
百里醉很满意的跟他道了谢,拿起筷子就要开动。
这时沈瑾瑜却忽然开口了,“他叫轸宿,是二十八星宿里刀法最好的,你不是喜欢听汐瑶那些故事么?河黍火烧张家那件听过没有?那夜被汐瑶提在手里的人皮灯笼就是他做的。”
说着,沈二公子貌似回想着,对轸宿投以赞赏的表情,“本公子对那盏灯笼记忆犹新,骨头是骨头,皮是皮,上面还描了花样儿,委实精美。”
人、人、人、人……皮灯笼!!
百里醉当然听过,可是她一直以为是假的啊!
她觉着,那是为了烘托慕汐瑶反扑张家的气势,刻意虚构出来的道具罢了。
所以真的有这回事?
看沈瑾瑜那表情,他是亲眼见了的?
再低头望向盘子里的烤肉,想到是一双剐过人皮的手切下来的……百里醉成功的胃口全无。
轸宿先被沈二夫人夸,再被沈二公子夸,心里都美颠儿了,压根不顾及哪个的感受,笑呵呵的回话,说,“表公子见笑了,小的早就不做那门作孽的手艺。”
“不做了?”
沈瑾瑜颇为遗憾,盯着他握刀的手,“本公子听说你能在人熟睡时将皮活刮,不伤筋脉,直至人醒来才发觉,还有什么摸骨巧取,这些手法稀奇又利落,怕是天下再
无人能与你比,说起来倒是有些可惜。”
这还可惜啊?
百里醉听得毛骨悚然的,缩在一边腹诽,实在太可怕!
“哪儿能啊!”轸宿美得屁颠颠的,挠着头道,“孩子都会喊爹了,小的再造这等杀孽,对她不好。”
目的达到,沈瑾瑜舒服的瞟了在身旁直发抖的百里醉一眼,拿起酒喝了一口,淡淡应了个‘也是’。
继而他对自家夫人关怀道,“怎么不吃?这烤肉若是凉了,口感也会减半。”
百里醉把盘子往他跟前送,“你一晚上没吃什么东西,吃这个垫肚子吧,总是喝酒不好的。”
沈瑾瑜略抬起眉梢,顺势接过手,“劳夫人关心。”
轸宿高高兴兴的给别桌送烤肉,暗自里观察全程的汐瑶乐得直往祁云澈身上倒。
“你看,二哥哥这回是栽了,我自小到大还没见他对哪个这样厉害过,说个威胁的话还带拐着弯的。”
祁云澈也在看,从男人的角度,颇为怪觉能让沈瑾瑜伤心的竟是那么个寻常的人儿。
半响,他结论,“确实还差些火候。”
……
分食完烤肉,才是刚刚进入正题。
太王夫大人的号角吹了半个多时辰,等的就是这边狩猎的好手们去帮他围猎。
素来冷绯玉对坐着喝酒这件事就不得多大兴趣,好容易等到吃完了,捞着袖子起身,不客气的点了祁家兄弟、陈月泽还有独孤鸣,说是难得小聚,非要他们陪着自己尽兴比一回。
颜莫歌不屑同他们玩这个,拉起夜澜,带她去后山看一种不但只有晚上才会开,还会发光的花儿。
汐瑶唤了众女眷们去别处叙话小坐,谁都喊了,偏将百里醉无视得彻底。
沈瑾瑜揣着明白不表示,表妹要那么做,他陪他自己的人就是了。
谁想正要拉着人告辞,徐锦衣来拉了他要一起给大汗还有诸位王爷凑个热闹,连开口拒绝的余地都没给。
百里醉很会看场合,主动说她有些累了,先回房休息。
夫妻二人就那么勉勉强强的各做各的事,分开了……
……
藏秀山庄很大,夜晚很空幽,百里醉很寂寞。
沐浴罢了,从浴房走出来,发现连带她来此处的丫鬟都走得干干净净的,只留下几盏灯。
无奈之下,她一个人来到屋子后的小院里闲逛,身边半个人都没有,依稀,她却又还能听见不知从哪处传来的女子们的谈笑声。
“该不会真的那么坏吧……”她自言自语。
真心觉着汗妃娘娘不像那么爱搞针对的人呐!
院里有个凉亭,亭子里的石桌上布有酒菜,在她沐浴前,是有丫鬟说过这处的准备的。
百里醉走到亭下,想了想就给自己倒酒,边喝边看月亮。
夜太静了,这感觉怪怪的。
明明什么都有了,但又好似什么都没有。
先前才发生的酒宴,这时回想起来仿佛同她不得任何相干。
所以眨眼间,她拥有的只有捏在手里的酒杯。
扭转身子,百里醉交叠小手,趴在亭子扶手边,举目看头顶明晃晃的白月光,环境使然,她张了小嘴唱起来——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她唱得断断续续的,没有像上次在南瑚寺那样跑调跑得厉害。
但,却多了一种以前从来没有过的小心翼翼。
这种小心翼翼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可是,正因为此,让来到她身后的人听得心都要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