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早先祁云澈那一吓,实则文昀飞根本没有胆子妄自前来找百里醉。
他会出现在这里,自然是有人从中安排。
时隔三年,第一次的缘分因为自己的糊涂给硬生生折断了,每次想起,都叫他懊悔不已。
在过往造访百里家寥寥可数的次数里,他只能远远的望着真正放在心上想要去珍惜的人,直至今日此时,总算有机会能靠得这样近郭。
走进小院时,文昀飞一眼就看到坐在亭下背对自己的百里醉。
那一时他心都飘飘然的悬空了,却就在那时,忽然听她对月哼哼唱唱起来。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他忍不住脱口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说得真好,真美,简直妙极了!!”
未曾投身官海之前,文昀飞以才学声名远播,在听了百里醉唱出他从未听过的词后,自然而然的以为是她之所作。
他的才名算什么?跟她比起来简直儿戏!
忽然听到身后响起个略显激动的声音,百里醉惊吓之余,回头再看到他的脸,顿时感到很头痛。
该来的还真是逃不过啊……
快瞧瞧快瞧瞧,文昀飞那充斥着惊喜惊讶之色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看,还带着崇拜?
为毛?
霎时她反映过来了,因为自己不小心气氛所致唱了苏轼那首流芳百世的《水调歌头》?
虽然世界观不同,但这样的小便宜她不会占。
“这词不是我写的。”对文昀飞抱歉的笑笑,百里醉知道这个说法是比较幻灭的。
又在他开口之前,她站了起来,恢复几丝客气,“二姐夫怎么来了?找我有事吗?”
‘二姐夫’三个字像利箭一样正中文昀飞的心,话一出口,就见他脸色僵凝,随即泛出欲言又止的苦涩表情。
百里醉不健忘,沈瑾瑜拿来揶揄她的话她牢记在心,时时刻刻都等着他露出破绽,她好睚眦必报。
眼下总算和文昀飞面对面,他虽然同二姐和离了,可是管她什么事?
故而还要叫他‘二姐夫’,一来是为了提醒他彼此身份关系,二来也直接表明自己对他实在不得兴趣。
莫提当年,当年她真是被坑大发了!
文昀飞反映虽慢,但见百里醉客套的神态举止,便什么都明白了。
他露出一笑,“我同你二姐和离了,不过你无需多想,今日逾越来见你,只是想把从前没有说出来的话对你说完,做个了结。”
百里醉保持怀疑态度望着他,失笑道,“既然你都有这个觉悟,又何必多此一举?”
现在她是沈二夫人,他是东都都尉,没有姐夫与小姨子这层关系,至多算是从前的旧识,还是传过绯闻的那种关系,最应该避嫌了。
她更知道他不会无端端出现在此,于是又问,“是你自己来的吗?”
文昀飞本来有些忐忑的,听了她那句直白的说话后,反而落得轻松。
这份轻松是他将将所悟所觉,他自己正纳闷呢,原来很多事情是个人的执着,和哪个都无关。
再听百里醉一问,他又多了几分肃然,“想来我不说你也已经猜到了,今日这山庄里,我不是能够做主的那个人。”
也就是说,若不得哪个安排,他是不敢独自来的。
百里醉面上没有表示,心里已对他生出厌恶。
她压根不喜欢文昀飞。
倘若是他自己想来的,她还会默默赞赏他有血性。
虽然当年他夜入南瑚寺找错人这件说来很蠢,但好歹那时他是凭着个人感情行事,是真正的不为旁侧纷扰复杂所困。
而今呢?
他只是一个被女皇还有汗妃牵着鼻子走,任由人摆布的可笑棋子!
再让他不顾一切的带她私奔?说出来只会叫人笑掉大牙!
无论多美好的事物都经不起岁月的蹉跎,而更多的人和物,只消流年滑过,内里的丑陋便暴露无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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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百里醉的眼底,文昀飞看出她心底没有说出来的情绪。
他并不否认,低下头丧气道,“我知道你很看不起现在的我,连我自己也是。”
“人生在世,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百里醉脱口而出。
得他又抬头来看着自己,她忙又道,“我不是在安慰你,好歹相识一场,你既有了大好前程,我也嫁作人妇,不如洒脱点祝福彼此,坦白说我到今天才真正看清楚你的样貌,你当年如何对我有心我不知,也不需要知。”
文昀飞怔怔然。
百里醉对他一笑,“怎么?觉得我和你想象中有很大差别么?”
那是一定的!
当年他不过在庙会上对她一见钟情,是表面皮相的喜欢。
她的性情,她的喜好,她的喜怒哀愁,他统统都不知道不了解。
两个完全没有相处过的人,说喜欢都是奢侈,更多的无非是一时血液澎湃的冲动罢了。
文昀飞无法反驳百里醉的话,只得颔首,“是我当年太糊涂,给沈二夫人添了不少麻烦。”
百里醉往石凳上坐下,挥挥手不介意的道,“得啦,你都说那是当年,过都过了,人要向前看,你瞧现在不是挺好的么?”
她自顾拿糕点来吃,随意的模样给人一份自然相处的舒适。
她的大度更让文昀飞暗自佩服。
光这一面,他心里有了定论:自己根本配不上她!
“你五姐说得对,我遇到你,却注定无法与你在一起,只给了你一个劫数,而沈瑾瑜则是为你解结的那个人。”
百里醉好奇,“你和我五姐交流过?”
文昀飞点头,回想起自文城临行前的那天,百里绫对他说的话,不免黯然。
百里绫是个活得很透彻的明白人,她总是能极快的看出自己和别人真正需要什么。
故而在南瑚寺那日,看到沈瑾瑜赶来,短暂的讶异过后,便打消了撮合百里醉和文昀飞的念头。
后而文昀飞与百里愫和离,再找到百里绫想听听她的看法,结果被一口回绝。
百里绫只道,错过的事,再不甘心也是错过了。
沈瑾瑜看上的别人得不到,更不消说是个他在意的人!
想到这里,文昀飞眉宇间神色再是不甘,也只能释然了。
“你五姐说沈瑾瑜对你一片痴心,我争不过他。”
“这和争与不争没相干。”百里醉纠正道,掀起眼皮睨着仪表堂堂的他,“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他追问,“沈瑾瑜是?”
百里醉愣了愣,又想了想,这一想就连同昨天晚上发生的也算进去了。
不得不说,绝对是有加分的。
她结论道,“很多事情不能用喜欢和不喜欢来分别,那太简单了,我们都做不到。很多事情,要的是天时地利人和,多一时,缺一刻,不对就是不对,可是若那一时一刻刚刚好,即便原先你觉得是错的,也会变成对的。”
“听你如此说,我倒是觉着好受些了。”文昀飞不保留,直言不讳。
他知道很多话此时不说,以后再没有机会。
“你说你不喜欢我,我却认为是时不与我。”说起这一点,文昀飞自信满满。
“沈瑾瑜能与女皇斩断前缘一心待你固然是好,若他断不了,不妨给我个机会,虽你与我想象的不同,但我喜欢你的心不会变。”
“有多喜欢呢?”百里醉反问,然后笑了,“你看,我说的不喜欢和你想的也不一样,你刚才的话我就不喜,不但落井下石,还有些趁人之危。”
从前没接触只觉得这人傻,此刻少许交流,反而不如过往的映像好。
她最讨厌这样的人了。
“今夜谁给我设了这个局,你应该晓得的,先我当你身不由己,毕竟你是臣,女皇陛下是君,她命令你,你不得不从,所以我没有怨你来找我,可是你说你喜欢我,我认为真心的喜欢是一心一意的想那个人好,而不是期望从那个人身上得到什么。”
放下吃到一半的糕点,百里醉站起来,正对文昀飞道,“沈瑾瑜和女皇陛下往后会否有牵连,这不是你我能够控制和随意揣测的,但他现在是我夫君,我是沈家少夫人,就凭此,我也会做好本分,至于文大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