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王殿下身在苍阙,借赈灾显露行踪再好不过,以此得了民心,更是一箭双雕,娘娘用心良苦啊……”
汐瑶受用的扬眉,“王夫大人今日来此又是为何?”
虽她很想借天灾发财,可这情况与她想象不同,天变,她当然也要变了。
“自然是为了抢表现。”闻得颜朝笑着说,眼睛眯成了缝,弯弯的,俊美得难猜年龄。
“我那小儿昨夜离得及时,此刻怕已在世外桃源享用美酒,不知人间疾苦,身为人父,总要为其早打点,娘娘要赈灾,缺什么尽管开口,不要同本王客气,颜家所出,全算在那位……喜欢梨花的大善人身上,如何?”
他一而再的示好,汐瑶还真有些相信他是在为将来打算,不准备靠着女汗皇过一辈子。
正巧汐瑶也不喜欢那个女人,颜家有那么多钱财,她点点头,“王夫大人有心了。”
“那也要娘娘给机会。”目的达到,颜朝是个爽快人,起身道别便要走。
临了他颇有些遗憾的叹息道,“难为了娘娘,早早洞悉天机,却无法施展,唉……”
天机?
汐瑶挑了挑眉,有些意外。转而,她很快意识到一点。
是了,也许是自己做得太过。
祁云澈没有看明白,是因为他和她一起卷入局中,当局者迷。
而如颜朝这样决绝顶聪明之人,在灾荒来时,也该注意到她早先一场准备。
“不尽然。”敛去眼中流转光华,汐瑶狡笑。
“舍得少许换个好名声很值得。再者说了,我在此行善,我那从不做亏本生意的二哥哥可不得那么好的心。”
灾荒在西北境爆发,能有多少流民从西跋涉而来呢?
想了半日,汐瑶唯一能确定沈瑾瑜定是知道此事的,只他巴不得天灾快来,高兴旁观。
那么其他人呢?
就算祁境有乱,也不可能都顾着打仗平乱,忽略了灾情,是谁从中作梗,将灾民引来,又是谁放任这一切?
恐怕不止她一个人想知道。
……
颜朝走了以后,汐瑶得闲眯了一觉。
酉时刚至,郑九就老实的来复命,表小姐吩咐的他都办妥,人已然不得早先滴水不进的刻板,对此汐瑶很满意,交代了几句,眼瞧外面天色黯然,这一日就这么过去了。
入夜。
约莫戌时过了半刻钟祁云澈才从外面归来,汐瑶正在食饭。
二人对望了眼,她蹙眉露出个苦脸,“实在等不到你,我饿得慌……”
话语里不得丝毫歉疚,她哪里晓得他几时才能回来?
旁边伺候的下人为这位还未得明媒正娶的‘云王妃’捏了把汗,真没见过这样随性的。
祁云澈不恼,反而舒展神色,在她旁边坐下,眸色柔和,道,“只要本王每每回来最先能看到你,就倍感宽慰。”
他语带双关,汐瑶哪会不懂?
就怕她出去乱窜,跑得没了人影,心神不宁的滋味,某人是不想再尝了。
汐瑶笑笑,命人添了副碗筷,动手给他乘汤,一面问,“外面如何了?”
“城中有灾民三百七十二,关了三十一个闹事的,其他都且放在千叶寺安顿,染了瘟疫的统共十九人,已被隔在病疫坊。”
说到这里,祁云澈刚拿起筷子的手又放下,俊庞透着丝丝忧虑。
灾荒与瘟疫自来密不可分,眼下虽为寒冬,却不知会持续多久,若不得药方……
除了自己将他招惹得不要风度之外,汐瑶还从没见过这个男人为何事忧虑的模样,这般看来,倒真有了几许忧国忧民的国君风范了。
将下人屏退,她对他宽解道,“莫太担心,你今日可去看了那些染病的灾民?是不是多为老幼病残?”祁云澈面有讶异,再想到早先她对自己说的那些话,神色里的困惑就褪去许多,索性直接问她,“你可知道何种药能医治?”
汐瑶白眼他,好笑道,“倘若我晓得,我不就成了活神仙?”
想想倒是,祁云澈喜欢这个女子,却不希望她什么都知道,如此太诡异,他从不觉得娶个上知五百年,下通三百载的人为妻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一面起筷食饭,他一面同她如闲聊般道,“城外有灾民八千,如你所言自西北来,这路上绕过京城和东都,走的多是荒凉山路……”
但,这么多的人,不可能无人察觉。
就算京城和东都有乱,沿路多有富庶的城镇,灾民为何独独要到苍阙来?
见他又停下不食了,汐瑶将汤推给他,“我爹爹说,食饭的时候心不在焉,会肚子疼的。”
祁云澈侧眸来看看她,她一手曲在桌上,撑着侧脸,面上端着正色,眼睛一眨不眨的凝着他,模样十分讨喜。
他笑,“既是岳父大人的话,本王自当谨记。”
说完,低头扒饭。
汐瑶食饱了,便在旁欣赏他比常人优雅些,却没多大区别的吃相。
他好像真的有些饿了,故而动作比平日要大一些,饭菜并不太可口,只能算作一般,他却吃得很香。
看了一会儿,汐瑶好似又有了些胃口,感叹道,“以前觉着云王殿下高高在上,是不用食饭的,而今见来……”
“如何?”他弯了眉眼,问她意见。
状似松口气,她伸小手一下下的抚胸口,道,“还好我喜欢的是个人。”
等他回来,一起食饭,散步,看落日余辉,听他说朝政上的事,见他露出忧虑的神色,见他笑,这是件多美妙的事情。
祁云澈却是被汐瑶这句感慨弄糊涂了。
“怎么以前你觉得本王不是人么?”
“呃……”她支吾道,“我觉得你以前太仙儿了。”
“那现在呢?”他很计较自己是否为人这件事。
汐瑶努力想了想,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人非草木,你既钟情我,那自然就是人了,竟问我这么浅薄的问题,笨!”
祁云澈受教点头,亦是正色,“你既明白这道理,这些天更不能乱跑,莫让我分心。”
能让他分心的,只有她慕汐瑶一人。
只可惜啊……
汐瑶给他夹菜,边遗憾的说,“王爷不知什么叫做‘此地无银三百两’么?外面有瘟疫,我又是个惜命之人,没事自然不会乱跑,你三番几次的嘱咐我,只能证明一样——”
把菜堆在他碗中,她假意愁眉,“来者不善,还是冲着我来的,对吗?”
喝汤的动作顿下,祁云澈僵滞,顿觉轻敌。
……
千叶寺。
千年古寺中,一株银杏树长得枝叶茂盛,即便寒冬,仍旧枝叶繁茂,万物皆有生灵,这树亦然。
夜深时分,一个小和尚从东面跑了来,举止颇鬼祟,若不得那月亮将他一颗秃头照得发白,怕还不得这样明显。
待他跑到树下,向四面张望罢了,扯着嗓子学了三声鸟叫,这时,阴暗的角落里露出半个人影来。
见到人影,小和尚似有一惊,脸都吓白了,想起师傅的吩咐,他强忍着害怕低下头去,一股脑儿的道,“仙姑娘娘,师傅说都按照您的差遣准备妥当,只您下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