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华不相信的抬眼望向老太太,他可没看出母亲有一丝一毫后悔的意思。
“你母亲是到死也希望珊丫头一直怨着她的。既然以前不曾善待过珊丫头,人死灯灭,就让珊丫头像你一样怨着她也好。珊丫头一向恋母,她这一走,珊丫头指不定多么伤心,她对珊丫头越狠,珊丫头越容易从悲伤里走出来。只是,哎,我现在实在不忍心看珊丫头……这半年处下来,珊丫头看似温和讨巧,可那也只是对着自己在乎的人。你可见她主动往你父亲身边凑过一次,上赶着说过一句话?她的冷情我倒也看出了几分。只是她不是那种走进死胡同就不出来的丫头,给她些时间静静也好……”
“为何我看不出来母亲后悔了?”于华却不管于珊真正的性情是什么样的,只是纠结于杨氏最后的心狠。
老太太神色复杂,看着于华不再清澈的双眼,怜悯的摸摸于华的头,说:“你还小,等你大了自然明白。”
老太太本来对杨氏至死对于珊冷酷无情略带不满,但看着濒死的杨氏,又不忍心将雨霜的可疑之处告知,唯恐她死不瞑目。却不想,她临终自己想明白了。恶露不断应该是什么感觉,她濒死之际正亲身经历着……想当初,仙姑说于珊恶鬼转生,所以才致使她夜里恶露不断,床上见红,如此浅显的谎言,她却一直到死,真真体验了一把才开始怀疑……杨氏不傻,一想明白这茬,就知道是因为她生珊丫头时难产,硬生生的将这怨愤撒在了珊丫头身上,所以到后来才被怨愤蒙蔽了双眼,错待了于珊这么些年……
兰苑,徐姨娘和于蕴还在禁足期间,白事也不用她们掺和,就算去了也是虚情假意的,没得给死人添堵。
“你说什么?老太太没在那贱人准备的嬷嬷里选奶娘?”徐姨娘脸色变了变,问道。
“是的。现在五少爷的冯嬷嬷,是于嬷嬷不知从哪里找来的。至于大奶奶原先买下的奶娘,老太太都已经让于嬷嬷发卖了,包括元奶娘。”杏儿顶着肿着的脸,小心的回答道。
“老太太也太小心了。原来的三个奶娘都是那贱人买下的,老太太没道理不放心啊。元氏不过是路过了兰苑几趟,老太太就怀疑了?莫不是我这院子走漏的什么风声不成?也不对,之前不曾听说老太太备下奶娘,怎么于嬷嬷出府一趟,就领回一个合意的奶娘?”徐姨娘坐在凳子上,抚摸着手上的玉镯子,疑惑的自言自语。
“姨娘,于嬷嬷是老太太的陪嫁丫鬟,又是随着老太太掌管于府二十多年,这点门路怎会没有?出了于府,哪个府上不卖她面子……”杏儿轻声分析道。
“那倒也是,只是可惜了我一盘好棋……对了,五少爷身子骨怎么样?”
“永和堂的吴大夫昨天就看过了,说是没有什么大碍,只要冯奶娘按时服侍汤药,调理个半载就好了。”
“哼,他倒是命大。”徐姨娘不屑的道。
正说着话呢,于蕴从外头走进来,刚进屋就急急的问:“姨娘,母亲的死不会查到咱们头上吧?”
徐姨娘无语的看着于蕴,先让杏儿下去,才语重心长的说:“你以为你姨娘我多大的能耐?我娘家的助力不多,能买通个奶娘已是巧合,又怎么可能插手杨氏生产的事。再说,老太太在府上,又不是不懂生育的事,我怎敢与稳婆勾结。只是可惜了……”
于蕴半是放心半是惋惜的轻轻奥了一声,又问道:“可惜什么?”
“你娘我算计那死丫头这么些年,杨氏竟然一直忍着没出手,到底是我低估了血脉亲情,早知如此,还不如我亲自下手。若能得手,你就是爵爷唯一的亲生女儿,得有多少青年才俊上赶着巴结……现如今那小贱人养到老虔婆身边,这半年护的跟眼珠子一样,再下手怕是难了。再过上几年,好的亲事还不都是任由那个死丫头挑选,她吃肉,剩下一星半点的骨头让你啃。”
要说徐姨娘为了让杨氏对于珊反感,真是费劲了心机。杨氏刚生完于珊,她就凑到梅苑吹难产的孩子不贴心的风,之后瞅准老太太不在府上的机会散布克母的流言,为了这流言,她处心积虑的安排:只要于珊一得好,她就有意无意的利用花姨娘给杨氏添堵;而只要于蕴欺负于珊,于珊活得不如意,她就上赶着捧高杨氏,想方设法的让杨氏顺心……
“那怎么办?”于蕴一听,顿时急了。她压在于珊头上这么些年,早就习惯了,一听后半辈在都会被于珊压倒,她心里就很不舒服。
“你怕什么,万事有姨娘。”说完理了理于蕴的头发,说:“我姑娘多俊俏呀,那死丫头呆滞傻愣,哪比得上你贴心。再说了,老太太性子严禁,那死丫头必定端庄有余风情不足,既然那贱人已经被自己的女儿克死了,说不定那死丫头真的命硬……你放心,我一定要你压在那死丫头的头上!”
于蕴看着信心满满的徐姨娘,才算放下心来。
徐姨娘又问道:“最近功课怎么样?先生的教导可还得力?”
于蕴自得地说:“那还用说,几个姐妹里就数我学的最用心。于珊那死丫头下半晌还要习武,哪有我专一。”接着又不满的埋怨道:“祖母就是是偏心,姐妹几个只有于珊能进练武厅。”
“这又什么好羡慕的,就是让你去学你也不能学。女孩子家家的,身子要软和一些,男人才喜欢。你看二房的那两个,不也是猴精猴精的,本来你那好祖母想让她俩陪着那小贱人的,可二房那位直接拒绝了,为的不就是柔美嘛。你看看那些习武的,哪个有点大家闺秀的样!远的不说,就说韩师傅的婆娘,可有什么女人味?再说,身子骨不好就吃些补品也就是了,歌舞升平的,只有傻子才练武呢。”徐姨娘不屑的说。
“姨娘,你,你想哪去了!谁羡慕于珊能学武了。那练武厅,练武厅……”于蕴支支吾吾羞红了脸。
徐姨娘这才反应过来,练武厅除了于华于简于福,以及经常当于珊小尾巴一样出现的于通之外,还有三个外姓少爷。
“三个少爷不是下晌午就各自回府了吗?那死丫头上半晌跟着子萱学课,下半晌才有机会进练武厅,哪有可能近水楼台先得月,你就放心吧。”
于蕴想想也是,也就不再纠缠。倒是徐姨娘想了想,那三个少爷不论哪个身份都不低,都是于蕴成亲极好的人选,自此就上了心。
“对了,我教你的霓裳舞你学的怎么样了?趁现在年纪小,身子软,这个舞你要时时练习。想当初若不是我舞姿出众,又怎么会嫁得你爹爹。昨天老爷刚跟我说,圣上已经有了松口的迹象,你马上就是一等爵爷的女儿了,若你是一等爵爷唯一的女儿就更妙了……”说完,徐姨娘又不死心的盘算开了。
“姨娘放心,我这就回偏院练习。只是这禁足到底要禁到什么时候,整日闷在府里闷死了。”于蕴抱怨道。
“你这些日子给我安分些。那贱人总归是你名义上的母亲,你就算不悲伤也要表现的悲痛欲绝,别到处瞎逛游。老爷少说得为那贱人守一年,趁着这一年长房没有主母,我得好好盘算盘算。你去吧。”
于蕴离开之后,徐姨娘就盘算开了。
杨氏生前被徐姨娘挑拨的,与杨爵府的关系并不亲近,与于昭轩的关系也不冷不热,所以不用担心除了老太爷、老太太之外会有什么人为杨氏的三个孩子撑腰。老太爷、老太太不足为虑,一来他们管不来这许多事,二来他们百年之后,诺大的家业还不都把持在于昭轩手上。她只要抓紧于昭轩,她的两个孩子就什么都不用愁,不过,最好是能再生个孩子……
她却不想,原来的杨爵爷虽是杨氏的亲父不假,但却是个四六不着的。至于杨老太太,一来对杨爵爷心灰意冷,懒得打理杨府;二来,她也不待见已经出嫁的女儿,这才让两家疏忽了关系。可眼下袭爵位的是杨思逸,就算与他妹妹感情不深厚,可好歹是个正人君子,如何肯看着她打压他的外甥外甥女还置之不理的。
徐姨娘自然想不到这些,心里盘算了半天,得出结论:于华喜武,与于昭轩脾性不和,更时常顶撞于昭轩,若在只有于昭轩主家的情况下,于华与于简争夺爵位的话,于简胜出的机率占了最少有六分;于珊顶着命硬克母的命格,以后说亲也顺当不了,毕竟婆婆也是半个妈,哪个妇人能欢喜命硬的女子,所以于珊对于蕴也胜算不大;只是,刚刚出生的,又得吴大夫保证可以成活下来的于安就不知道会是什么脾性了……
突然,徐姨娘扑哧一笑,低声喃喃:“就看你命怎么样了。”
然后将一个毫不起眼的丫头叫了进来,低声吩咐一番,也不管那丫头的脸色变成什么样子,严厉的问道:“明白了吗?”
桃儿狠下心点了点头,就往院外走去。
每个院子的主子,都会培养一个能在外面打听消息,散布消息,又能同时交好各院丫头婆子的大丫鬟,而徐姨娘却悄悄的培养了一个最不起眼的甚至不曾在主子面前露过脸的粗使丫鬟……而桃儿在兰苑就担任着这一“特殊职务”。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更~~
往后恢复日更,偶尔加更,不更会请假,么么哒~~
☆、第43章 :算计
四月份的天,还不算热,所以杨氏的灵柩得以在于府停了三天。
停三天,于华于珊就不眠不休的为杨氏守了三天灵,两个半大的孩子,跪在堂前不停地烧着纸钱,任谁看了,都觉得感伤。
本来于简于蕴也该在灵柩前守着,就算是为了给外人显出母慈子孝的效果,两个庶出的也该守着,这是京城所有大户人家的规矩。只是老太爷与老太太都不是守死规矩的人,尤其老太太最不喜欢庶出的装出来的嘴脸,没得给人添堵,所以不仅给于蕴免了,于简也不用守灵。
徐姨娘听了这消息,脸阴沉了下来,虽然这是于府掌家人安排的,可难保外面不会传出庶出不孝的传言,她最清楚这些流言如何杀人于无形中,到时候要如何解释?再说,杨氏是现任杨爵爷的嫡妹,于爵府的主母,徐姨娘再不知好歹,也知道杨氏的身价绝对在京城排的上号的,所以此刻前来吊唁的都是些尊贵之人,于华于珊倒是趁机露脸了,可她的两个孩子难道就要错过这次“表现”机会?
徐姨娘禁足见不到于大爷,正上愁呢,可这两人真真算得上是心有灵犀了,她这边刚想于大爷,于大爷当夜就宿在了兰苑,只不过她不知道自己只是花姨娘的替补罢了。
杨氏死了,于大爷一想到杨氏临终前对他的无情就苦闷不已,连即将到手的爵位都不能让他心情舒畅。男人苦闷了,多半是要借酒消愁的,所以,这于大爷便学那文人雅士的痴情模样,以酒消愁。可是有酒怎能没有美人?最适合陪酒的婊/子,不就是十六岁就得了花魁之名的花情雨吗?想到很长时间没尝花情雨的味道了,于大爷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往下/身去了,身子骨都年轻了不少,于是,在杨氏死的第二天,酒醉的于大爷按耐不住,甩开小厮,踉踉跄跄的就往菊苑走去。
却不想吃了个闭门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