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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2 / 2)

只坐定了等着徐大夫人理完事,一个个拿了对牌,到帐上支银子,听见她满口这个朗中那个检校,还不时有人送了红礼单子进来,一样样的唱名上册,连徐仁媳妇宋氏都只跟蓉姐儿点了头,便又忙了起来。

蓉姐儿低头吃茶,托了茶盅儿去看那一个个的管事婆子,有人说话干爽利落,有人说话便委婉推拖,那爽脆应下的是库房的,管着器皿食具,那推拖叫苦还是厨房。

蓉姐儿管过家,王家虽没办过这样大的宴,可要吩咐的那几样却是一样,饮宴上头最要紧的便是吃食,吃紧的厨房这一样安排好了,只人手不出错,另几样倒还是其次。

一枚枚对牌发放下去,徐大夫人好容易歇口气儿,丫头赶紧给她上了茶,她啜了一口,这才抬头,假作刚瞧见蓉姐儿,皱了眉头嗔怪起丫头来:“哪个办这样的事儿,礼哥儿媳妇来了,怎么不报一声叫我知道。”

蓉姐儿心里吐舌头,这家子作弄人都一个法子,一个师傅教出来的,俱是老太太的徒弟,她心里想一回,脸上笑起来:“大伯娘忙着,我多等会子也是该的。”

徐大夫人冲她招手,又叫添过一回茶,才道:“每到了年节便是这般,半点脱不得手,下头这些一个个的都不顶用。”说着摆摆手,还扫了一眼儿媳妇:“你嫂子倒是能帮把手的,也还没经过大事呢。”

徐大老爷这样大的官儿,家里还有甚个节不过,过一回节就是收一回礼,不说中秋这样的大节,花朝节浴佛节也是要正经办宴的,流进来的可不全是金水银水。

蓉姐儿眨巴眼睛:“原在家里倒瞧见过娘办宴,我是回回都躲懒的,我娘还捶我呢,看了嫂子才知道,这事儿我再做不来的。”

徐大夫人又是笑,虚指指她:“还能躲个几回懒,往后也不伸手了?礼哥儿到外任去,你便不办宴?”这句一说出口,宋氏抬抬眼睛看了过来,又低下头去,还细细跟丫头对帐。

蓉姐儿听了这话,皱了眉头:“伯娘说的是,我倒没想着,不若往后嫂子有甚要帮手的,叫了我来,我旁的不通,跑腿儿还是行的。”

打蛇随棍上,徐大夫人用徐礼放外任来吊她,她也不含混,这句一出口,徐大夫人脸上笑意更深,却不接她的口,大房把了家这许多年,里头连徐二夫人想插手都不成,更别说这一个才进门的侄儿媳妇了。

徐大夫人不开口,宋氏却不能叫场子冷了,她抬头笑一笑:“既说了这话,可得定性,如今这大宴你也帮不过手来,没头没尾除了瞎忙也学不着东西,不若等这宴办完了,再从小事儿一桩桩的教你。”

一句话把事儿支到了下元后,蓉姐儿托了茶盅儿应一声,心里却明白不过,她也不是真个要管家,只不能一句话就叫人拿捏住,这番做作,定还有后招,自家在她们眼里怕只有一桩好处,这是来要钱来了。

蓉姐儿这两句话一说,徐大夫人也吃不准她是当了真,还是话赶话,初时提了一句,拿跟着到外任去这样一根大萝卜勾在前头,也不怕她不上赶着,后边的话也不再藏了,啜了一口茶皱眉发作:“这茶怎么色儿不对,真个是越来越不像样,停了这家,再不许叫送这东西来,怎么好入老太太的口!”

蓉姐儿眉毛一抬,立时明白过来,这却不是开口要钱,是要茶叶呢,王家是茶叶起的家,可家里人除开王四郎俱不是爱茶的,生在泺水,吃的茶叶梗子也是新鲜的,好坏却能分得出来,这端上来的可不是陈茶,汤色也还差着火候,既不是好茶,也没好好煎,味儿怎么能正。

她没急着接口,徐大夫人还一脸怒意:“礼哥儿媳妇家里是出这个的,是谁端了这茶汤来,倒叫个小辈儿笑话。”

“这茶叶倒不算差,只没好好煎,想是事儿一忙,茶水过了火。”蓉姐儿只作不知,徐大夫人见她不接话,使了个眼色给儿媳妇。

宋氏知机,堆了满脸笑:“原是吩咐了拿龙凤团茶的饼子出来煎的,想是拿错了,只咱们的再好,也比不得弟妹吃的,那年送了茶礼来,汤色碧绿,味儿甘甜,不必放糖蜜饯,入口喉咙都是甜的,也是这样好的水土,才养出弟妹这样甜的姐儿来。”

两个一搭一唱,蓉姐儿不好再不理会,侧了身子脸红:“嫂子拿我取笑。”茶礼可不是定亲时候送来的,这边会打太极,她难道不会:“我那儿倒还有几个,既伯娘嫂子爱这口,拿了来分送便是,早知道今年新茶制的饼儿很该留下些,白茶精贵便是一年一采,不比绿茶明前明后好摘个三四回的。”

如今都要十月了,过了这时便没有这物,徐大夫人原是想着她听见外放必得伏低做小,可她接这样的口,好像半点也不明白,再看儿媳妇也是无用,只能直言:“我是想着这茶好,肥水也不流了外人田,年年茶金就有千把两,倒不如从你家的茶叶铺子里头走,岂不两边便宜。”

“我再不懂这些事儿,若不然使了人往铺子里头问问二掌柜去,问明白了才好来回伯娘,我却是连茶叶几钱一两,都说不清楚呢。”这句倒能噎死人,宋氏打眼瞧她,再低头看看身上竹色半旧衣裳,倒不再接口。

徐大夫人听见这句,脸上也淡下来:“也好,倒不成想,你万事都不管,等问明了信儿,可得回来报给我知道,今年不成便等明年春天,家里日日都离不得茶呢。”

不独离不是,光是茶房里头就五六个人,哪一房要什么茶叶要了多少,俱都记在册上,茶叶金贵,主屋里头也是记量好了的,徐大夫人说千把两茶叶钱,实是说的少了,蓉姐儿都不须掐指头,心里过一遍便知道,徐家一年的茶叶,往少了说也五千两,上上下下百来号人,哪一个离得开茶。

看门的下人门房,那炉子里还捏一撮茶叶煮水呢,光是徐老太太房里吃的云雾茶便是价贵的,这是把王家当冤大头了。

蓉姐儿告辞出去,甘露兰针两个一路跟着她回去,隔着花木走在石子道上觑了四下无人,甘露忧心道:“姐儿,若是大夫人不叫你跟着去任上可怎办?”话里话外可不都是这个意思,都说到明年春天了,这却不是要留下姐儿的意思,到得春天都外派了。

蓉姐儿睨她一眼,眼角含了笑:“笨丫头,她不过诈一诈我,纸扎的老虎唬人呢,这个家是她当了,却作不主。”作主的是徐老太太,徐大夫人也不过摆个花架子,徐家儿郎哪一个不当官,她掐不住徐礼的前程,再不济还有吴家呢。

“那姑爷的官儿……”甘露这句还不曾说完,就看见蓉姐儿伸手整整衣裳:“去院里拿两个茶饼来,咱们给老太太请安去。”徐大夫人这是吓死胆儿小的,可她自小就胆大。

☆、第193章 新媳妇借力打力刁伯娘算盘落空

茶饼是秀娘早早备下来给蓉姐儿送礼的,同那些个锦缎一样,在库房里头单空出一块地来,箱子上头贴了红条儿,还分了三六九等。

一说便知道要拿哪一种出来,既是送给老太太的,还给配了个描金雕花的盒子,底下衬上黄绸缎,两块茶饼摆在里头,打眼瞧着就是贵货。

吴氏给儿子预备下院子的时候,真是样样都想齐全了,徐礼这个院子,离开三房正院远,靠前院书房近,为的便是叫徐礼离了那一院子的莺莺燕燕,在前头正正经经的用功读书。

单门独院儿不说,小虽小了些,院子却是方方正正的,院门进来两边便抄手游廊,正面一进大的天井,当中三间正屋,后头一排下人房,还单空了两个大屋出来当库房用。

吴氏的嫁妆一抬抬都搬到这儿,由黎叔夫妻看管,到年老行走不动,放出去荣养了,才又交给了儿媳妇陈婶子,黎叔的两个儿子,都在外头帮着打理吴氏的庄园田地。

院虽小却地方清净,一出院门就是花园子,蓉姐儿虽没走遍徐家三房,可看看大房的正屋也知道这地方实是难得的,也不知道吴氏当年为着这处地方,跟两个妯娌打了多少口头官司,又贴补出去多少银子,才能把徐礼安进来。

祠堂只一块冷冰冰的牌位,写了徐门吴氏几个字,描了金设了香案,也依旧还是冷冰冰的,蓉姐儿却见过一张吴氏的画影,这张小像徐礼珍藏着,摆在书房里,每日都换过鲜花供果,早晚都燃一炷清香。

嫁进门第二日,除开去祠堂正经拜祭,徐礼还带了她私下里祭了一回,那绣帕子如今还供在桌前,蓉姐儿抬头一看那画影,便知徐礼的长眉俊目是像了吴氏。

虽没见过吴氏,蓉姐儿却感念她,她立下这院儿,连半间偏房都无,是压根不曾想过给儿子纳妾,正主儿带了下人嫁妆一进门,院子便塞的满当当,半只脚都插不进来了。

如今院里沿了抄手游廊摆了一院花,院子正中一边一个大水缸,养了活鱼荷叶,蓉姐儿日日晨起亲剪下花束,插到净瓶中供在香案上。

甘露捧了红漆盒儿打桥上过来,蓉姐儿站在小飞虹上边,一院红枫黄叶,池子里锦鲤鱼摆尾巴,平日里就被喂得傻了,瞧见桥上立了人,俱都涌过来争食,蓉姐儿掐了朵红花揉碎了扔到湖面上,那鱼儿竟真个簇头摇尾,争食起来。

甘露快步过来直喘,跟在蓉姐儿身后道:“我才刚一路过来,大房那头怕是有人瞧见了。”一个园子统共这么点大地方,大房的丫头婆子正忙着下元水官节的拜祭,甘露才来几日,算是眼生的,一个个的打量过去,总要报到徐大夫人耳边。

蓉姐儿挑挑眉毛:“就是叫她知道才好呢。”真要把一笔茶金污进自家口袋,她怕是还没这样的胆儿,老太太糊涂,张氏无用,可还有个徐二太太看在眼中呢,二房这许多年不曾插手过管家事,吃不着是一回事,想吃却又是另一回事。

茶叶不是不给,给多少,怎么个给法,却不是她一个伯娘能说了算的,这许多年二品诰命当着,除开在徐家由老太太压得抬不起头来,这些年怕是无往不利,还只当自家开了口,便没什么事儿不成的,蓉姐儿鼻子里哼哼一声,偏不叫她如了愿,她可不是软柿子。

徐老太太的园儿深幽的很,她占了园子里头最好的地方起的正屋,老粗一颗柿子树,如今正结果,红灯笼似的挂在树上边,是老太太亲挑的,别个堂前挂张画儿,到她这儿,真个种一棵老柿树,讨的就是事事如意的好彩头。

屋里熏着香,设了大屏风,还是葱兰在边上守着,这个点儿,老太太才刚起来用了粥饭,正跟丫头们摸了花牌玩儿,看见蓉姐儿来,笑呵呵的招手:“来,你来帮我摸牌。”

她却不是跟人正经打牌,而是摸了花牌同人比点数,老太太搞不明白什么三条打法五条打法,每每不是混了这个就是串了那个,倒不如摸一张,比花比点数。

她一局才赢了,由着葱兰给她抹手,厨房里送了点心上来,见蓉姐儿来,招手拉她坐下:“等会子玩,先陪我吃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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