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瑜摇了摇头,一脸的惋惜:“往往有些事,有些人,总得付出生命的代价,才能学明白啊。有时候,人太蠢,一条命还不够,得百十条命,才能长些见识的。”
说罢他抬头望着白玉堂,仍旧是一脸的笑:“白大侠,你以为如何?”
白玉堂甩开张二狗的搀扶,推金山倒玉柱跪了下去:“小人错了!求相公责罚!”
刘瑜回身望着其他四个大汉,那四人犹豫了一息,纷纷跪下:“小人错了,求相公责罚!”
“你们出身草莽,讲义气,是好事。”刘瑜脸上的笑容却就收敛起来,阴着脸望着跪在山路间的五个人。
“可明知这厮有张臭嘴,你们却碍着所谓的面子,就没人想着,让他闭嘴?”
“带着这等人,你们是在害他,也是在害自己!”
骂到火起,刘瑜一脚就把白玉堂踹翻在地:“你有多蠢?还想帮他扛下来,你能扛一次,你能扛多少次?你要让他害死多少人?或是在京师,面对宰执、官家,他这张臭嘴,害的就不是自家性命,你我搞不好就被他牵连株九族了!”
“你带着他,又不管好他这张臭嘴,他有不死的道理吗?”
“章子厚听闻我失陷于此,仗剑而来,这样的交情,便是当朝权贵,我也不能坐视他被污辱!你白玉堂是枢密使还是相爷?你手下的兄弟,有什么资格让章子厚受这等腌臜气?”
白玉堂被刘瑜连踹带骂,积雪混着草汁、泥土,一并糊在他那俊美的脸上,颇有些狼狈不堪。但白玉堂每次被踹翻,都老老实实爬起来跪好。如此几回,章惇挡住了刘瑜:“子瑾,算了,我不至于跟他这等人计较。”
刘瑜用力地抱了抱章惇,对他道:“子厚,你不该单人仗剑而来,这事你做差了;但这份情义,你我便是兄弟。日后纵有政见不同,也是生死兄弟!有人犯你,便是犯我;有人辱你,便若辱我!”
“子瑾!”章惇也颇为动情,用力紧紧抱着刘瑜的双臂。
就此下山,倒是一路无言,到了山下,那四个大汉被刘瑜打发回去。
然后刘瑜和章惇定了计,由章惇回去,寻着伴当随从,一路缓行等李宏过来会合;
刘瑜依旧和仙儿在前头先行,去到解州城里,再行商量后面如何向秦凤路出发的事宜。
去到解州城里寻着客栈,租住下来一间小院子,刘瑜对张二狗吩咐道:“去迎十五叔过来。”
吴十五的形象有点碜人,要不是张二狗领着,看着象个乞丐,头发胡子都是湿缕缕的,这就不提了。入得院子里来,刘瑜才发现,吴十五不单是一只手脱了臼,腿上还被野猪咬了一口。
他本来就是在被押上山寨逃脱,怎么可能毫发无伤?
何况身无长物,在陌生的山林里摸索生存,还想方设法接近山寨,寻思着怎么把刘瑜救出来,自然是遭了不少罪。按着他自己说:“若不是这腿脚不便,也不劳少爷吩咐,下山他那臭嘴一咋呼,小老儿就结果了他!”
刘瑜冷着脸骂道:“得了吧十五叔,你都这样了还要吹牛逼?忍着,我帮你把左手脱臼接上去,再弄腿上的伤。你别说没事,一会伤口感染一发作,搞不好就得截肢!”
给吴十五治好了伤,安置他下去休息,刘瑜又教仙儿提了热水,过去厢房给白玉堂换药。
“心里不爽利?”刘瑜一边给白玉堂换药,一边向他问道。
“小人不敢。”白玉堂说罢长叹了一声。
刘瑜仔细给创口涂上蜂蜜,却是笑道:“不敢就是有了。”
“我不怕实话跟你说,那厮是真该死,就他那张嘴,不是今儿死就是有明儿死,他今儿死了没拖累兄弟,没连累家人,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但今儿他得罪的,若不是章子厚,兴许他不用今天死。不给章子厚一个交代,现在碍着我的面子,他不会说什么。日后连你在内,包括其他四人,他给你们弄个族诛,我是不会有什么意外的。”
“到了秦凤,我自然会给你谋一份出身,先从小使臣做起,慢慢累功晋升就是。”
白玉堂抱拳唱了诺,看着刘瑜的背影,又看着身上新换的绷布,他心里很难受,却又觉得,这刘相公对自己,还是不错的。就算在山路上踹了几脚,明显也是避开他身上的伤口。又想起刘瑜跟他说,到了秦凤就给他弄个出身,不由得又有些憧憬。
只不过,这复杂的情绪里,他没有把刘瑜对章惇的评述,往深处去想。
甚至,他并不太相信,他觉得自己新投刘相公门下,上官打杀威棒,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这个时代,大约也只有刘瑜,才知道章惇有多记仇。
刘瑜是真的在救白玉堂,而不是为了降服手下,专门打的杀威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