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瑜按了按章惇的手,回头笑着对白玉堂说:“下了山,让他们几个都回去吧。”
这事白玉堂办得不妥当,刘瑜是要那大汉出来,给章惇认个错罢了。
白玉堂倒好,还是一副草莽大哥的派头,兄弟惹了祸,他出来扛下。
这样等于说立了山头,刘瑜当然不待见他这作派。
白玉堂被刘瑜一说,也醒觉了过来,现时,他是直秘阁刘相公门下听差,不再是金华大侠白玉堂了啊!只是这种习惯,他一时半刻,真的改不了,或者说,对身边的兄弟,只要没有背叛他的,他下不了手。
事情如果只是这样,其实并不算太糟。
章惇当过知县,当过节度推官,要不是那性子太傲,也是有馆职的人。现时得了王安石赏识,他都入集贤院了,集贤校理、中书检正。更被任命为编修三司条例官,这桩陪着刘瑜走上一趟边地,回去就是变法的干将。也还不至于真去跟一个草莽出身的人计较。
刘瑜劝说之后,章惇都已经松开按在剑柄的手,接过仙儿手上的棍子,走在前面探路了。
这年头的山上,大型猛兽也就不说了,野猪、毒蛇什么,可还真不少。
所以章惇边走边拔开着草丛,别一脚踩到冬眠的蛇,给咬上一口就倒霉了。
但白玉堂身后那大汉不肯消停,这些人本就不是因为真活不下去才落草的。
不是身上背着杀人的案子,就是要逍遥快活,不爱被官府约束,才来上山入寨。
也不是人人都是白玉堂那样,会谋划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这大汉见着白玉堂替他道歉,就觉得对不起哥哥,又听着刘瑜叫他们到山下就回去。
当下就炸毛了,开口就是冷笑:“刘相公现时下了山,自然不认人了。前几日在山寨里,却不知有没这等威风?”
这话一出,连白玉堂的脸色都变了,也顾不上身上的伤创了,从滑竿上翻身下来,冲着刘瑜就要跪拜下去。但刘瑜却一把将他架住,微笑道:“你可忘记?我说过,你敢把伤口弄裂,我就给你把骨打断了,再帮你正骨?”
“某不敢忘记。”白玉堂只觉得冷汗从额角渗下来。
刘瑜伸手把白玉堂一拔,对刘二狗说道:“扶着他。”
转身却对那大汉说道:“前几日我怎么上山的?”
那大汉一时哑然失语。
上山之时,虽说是被劫持,但也是滑竿抬上山寨的。
“在我面前,张大牛可曾放肆?或是小白,可曾有你这般话?”刘瑜的笑容愈盛了。
白玉堂这想被招安的,自然不消说,怎么可能去对刘瑜放肆?
而讲究起来,张大牛的确也没有恶语相向,至少称一声“秀才”;
当时刘瑜要求让仙儿先走,张大牛也同意了;
刘瑜上了山,要治伤,让其他人滚蛋,张大牛也听从了。
那大汉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跟在刘瑜身边日久的仙儿拉住了章惇,轻轻拍了拍章惇腰间的剑鞘。
她知道,她的少爷要杀人了。
“前几日,便是主仆两人,我也不是你这等角色能奈何的。”
“你大约以为,我是靠着你白家哥哥,才下得了山吧?”
刘瑜说到此处,露出八颗牙齿,笑得极亲切:“你大约不知道,在上山的半路上,我若想走,随时就能走吧?我这么说,你想来以为我是说大话诓你,对吧?总要教你明白,才是道理。十五叔,劳烦了。”
话音方落,“唰!”一根大约两尺长、削尖了的木棍,就从那大汉身后的草丛里,飚射而出,从那大汉后背刺入,胸前透出大约三寸的尖头。那大汉抱着胸膛那木棍尖头,喉间“嗬嗬”作声,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再也说不出什么话,就这么瘫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