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败的公堂上,须发灰白的向老爷子,便如一头不受困缚的猛虎,望向那些围观百姓,全没一个敢迎着他的眼光,他冷然一笑,方才转过头来,冲着刘瑜略一拱手:“彼等小民,素来狡黥,还请大令明察秋毫!”
这就是积威,这就是向家在陈留县的势。
别说现在县衙里,扎手扎脚的几个差役,还是临时工,连书吏都是杨时在充任。
便是一众差役吏目俱全,刘瑜这知县,也未必能扛得住,向老爷子勃然而发的威势。
向家开了口,在这陈留县,谁敢说个不字?
便是指鹿为马,又如何!
扛不住,刘瑜便不扛。
他并没有针锋相对,而是笑着清咳了两声:“噢?前辈可有所据?”
“回明府的话,老夫自有所据。”
向老爷子须发张扬,冷笑道:“打伤百姓,是店宅务的过失,老夫不敢半分掩饰。”
“该医治便医治,该赔偿便赔偿,该开革便开革.但向家在陈留近百年,着实对此地民风,深有所知!明府初到此间,切莫被这些刁民蒙骗!”
说着向老爷子行到云老爹身边,抚须问道:“你将女儿送到向家为仆,契约定了几年?”
云老爹吓得直哆嗦:“三年。”
“如今过了几年?”
“半年吧。”
“当初为何将女儿送到老夫家中为仆?”
云老爹明知这么答下去,必定不对,可他哪里敢驳向老爷子的话?
“田地收成不好,借了向家的钱,没法还,蒙管家老爷开恩,教五娘去打杂三年,抵了这笔钱。”
向老爷子冷哼一声,厉声冲边上云家女孩问道:“在老夫家中,可有供给三餐?”
“是有的。”
“这半年之中,可有打赏?”
“有。”
向老爷子便不再问,向着刘瑜说道:“明府,此人明明就是送女儿来做工抵债,我向家不曾虐待于她,如今找着个由头,便要把契约毁了,将人领回,岂不是荒唐至极?”
刘瑜皱了皱眉,这向老头,当真太利害了。
颇有几分后世的律师的本事,这段数跟水平,比现在还被种师道踩在地上的向大少爷,那真的不知道高峰到哪里去!
向老头只问对他有利的事啊,问出来,自然显得他占理了。
刘瑜望向云三,后者本来是缩在边上,不敢开口,被刘瑜这么一看,兼着在县城里当伙伴,多少也算有点见识,咬了牙站出来:“若是向家肯让小妹回来,小人愿认回原来那三十贯钱的欠债。”
云老爹在旁边听着,伸手扯住自己儿子的手,三十贯,哪里还得起?
但云三却很坚决:“爹!断不能为了三十贯钱,坏了小妹的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