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混到专知店宅务公事这等肥缺,向老爷子可是宦海浮沉半生的。
虽然级别不高,但正因为在基层混了这么多年,所以官场的内幕,这位向老爷子是门清。
听着刘瑜要让人去剖大毛竹来行刑,他当场就吓到了。
这玩意抽起人来,因着竹的韧性,行刑的人手底下有功夫、有气力的,十下,真能直接把人打残;要是积年老差役,手黑点的,这十五两的竹板,把人活活抽死,那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是抽死了还怪不上刘瑜。
笞十下,很轻的刑罚,虽说向老爷子没见着向大少爷刚才的言行,但他孙子什么德性,老头儿心里是有数的。单是目无上官,咆哮公堂之类,抽向劲草十下,大宋朝放哪里去说理,谁能怪上刘瑜半句?
又是按着十五两的板子,大庭观众之下,一大堆陈留百姓看着呢,说是刘瑜用刑过重都说不过去。至于抽死,那这向劲草挨不住十下,怪得了谁?
退一万步说,就算没被抽死抽残吧,大毛竹的板子这么抽下去,到时烂肉中的竹刺,也得打人仔细用镊子,一条条挑出来,要不这年头,没挑干净化脓发炎,也是随时会死人。
这孙子是他心头肉,真不到向老头不服软。
“前辈多礼了。”刘瑜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刘瑜这是有点不爽了。
知县赴任时,向某人在哪里?
向劲草过来向知县索要侍妾时,向老头在哪里?
向劲草咆哮公堂时,向老头又在哪里?
看着要行刑,要抽他孙子了,这老头就跳出来?
不过看在老头的年纪上,刘瑜不得不略一拱手算作答礼。
但是等着向老头直起腰来,刘瑜就对杨时说道:“去吧,十五两以下,不得有误。”
他可不准备卖向老头的面子。
“且慢!”向老头就急了,这二十年来,他真的第一次感觉到惊恐。
他看得出来,刘瑜不是虚张声势,这十板抽下去,向劲草不死也得脱了半条命啊!
所以向老爷子脑子里一瞬间真的转了千百回,却让他转出个主意:“明府,愿赎铜一斤!”
没错,这也是大宋的律法。
笞刑应打十下的,赎铜一斤,免打三下。
刘瑜点了点头,仍对杨时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办板子的事,然后冲着向老头笑道:“好,刑杖备齐之前,赎铜运到,便只打七下。”
向老爷子听着苦笑,打七下,和打十下,当然有区别,可对于他这孙子,感觉真的是区别不大啊,于是他便也只好拉下老脸,向刘瑜求恳:“家中新纳一妾,求明府依曹武惠旧例,严格法典,体恤人情!”
曹武惠就是曹彬,武惠是他的谥号。
曹彬干过一件,就是有人犯错,案件查实,按刑律判处杖刑,只待行刑结案。
但曹彬拖了一年,才打这人的板子。原因就是这人当时刚结婚,如果当时就行刑,新娘子会被夫家认为是克夫、丧门星,夫家难免会因此厌恶她,对她不好,而且按这个时代的风俗,这新娘子还是有口难辩。
所以拖了一年,才来行刑,就是这么个缘故。
向老头虽然品级不高,但当真是积年老油子,匆促之间,硬是被他想到这么一个籍口出来。当然刘瑜可以不管,当场照打不误。不过这样士林之中,对于刘瑜的风评和看法,就难免有些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