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奴是权贵私人之物,而这些人皆是无一粒粮、一尺布赋税之人,即使石虎强征十州钱粮、牛马也加不到他们头上,故而,私奴实质上是在与石虎抢夺嘴里粮食,打压私奴,尽可能不让私奴过多,维持赋税也成了应有之事,十州之地汉民还是有不少自由汉民的,众多居于边缘的半自立土堡、村寨,二十万流民屯田乞活军,这些人都是自由汉民。
可这种政策之下,即使再苦也还是完整的自由汉民的乞活军,一日要成为奴隶,成为生死皆不由己的奴隶,身处胡民中心的上白、枋头二十万老弱妇孺乞活军,或许最后无奈低头承认了“奴隶”身份,可若知道让他们丧失了自由的是董女官,是乞帅石闵的小姨子,可想而知会造成如何的怨恨、愤怒。
苻洪、王猛对董从云的性子算是较为了解,虽聪慧异于常人,但如此狠辣毒计,对自己无丁点好处,让自己深陷凶险境地之计,两人决不相信她会出了如此之计。
王猛脑中闪过李菟今日表现,眉头微皱,最后还是微微摇头,如此毒计,即使自己去做她也不会。
“会是谁?”
王猛低喃,车内一时落针可闻。
“哼!”
苻洪冷哼。
“不管是谁,事已至此,也只能将此事落在董氏女身上,棘奴小儿距离上白太近,老夫不能前后左右都是强敌!”
王猛微微点头,说道:“那棘奴有个大司空相助就已经够头疼了,斩其一膀臂也是不错,或许因此让乞活军而离亦有可能,没了乞活军,那石闵也只是一蝼蚁,河北之地三五年亦可入大都督之手。”
马车晃动停顿,苻洪抬眉,心下一阵犹豫,眼前半大小子虽为“天下五杰”其一,可自出言“试探”阻住并州小子北上邺城就任军器监大匠那一刻,自己就一再倒霉,先是枋头分成五军,其后更是被偷袭损失数万,仅有的五千骑差点一战而消,今日损失更惨不忍睹……
王猛双手狠搓了两下脸颊,深深叹息一声,抱拳说道:“大都督今日为幽州将军、刺史,北有鲜卑诸胡,若无法击败吞了,当结为兄弟之盟,当……当竭力避免进入大同郡,目光当向南而非向西。小生的拙劣一再让大都督损兵折将,心下惭愧,当于山中潜修学业十年,待学业有成,再来相助大都督。”
王猛话语让心下犹豫不决的苻洪一愣,皱眉不解道:“与鲜卑修好稳住北方之敌,棘奴小儿素与老夫不和,河北之地石宣、石韬皆贪鄙短视小儿,向南亦是在理。”
“麻秋手中之卒近四万之数,麻秋屯兵上洛、李农老夫屯兵十万弘农、石璞匹夫屯兵五万于野王,壶口、十八盘岭、井陉亦有十万之众,仅此便有近三十万之卒,关中乃新得之地,百万大军威压之下,大王又允关中、并州之胡夺汉民为奴,纵使并州可压一时,关中定是动荡不靖,整个关中仅镇守之卒便需五万之卒,如此尚不算麻秋、李农十五万大军相逼,未算上峣关、潼关守御之卒。”
“并州自大同郡至河东郡足有千里之远,如此之地,民不过五六十万,大王迁都洛阳,兵百万,旦有一处破开,并州小儿必死,为何小先生以为老夫不宜西攻大同郡?”
王猛想着陈启国的前生过往,心下叹息,看着苻洪神色,面上露出少有凝重,郑重点头。
“大都督所言甚是,但大都督忘了一件事,那……那人还有数万控弦胡骑留于草原!”
苻洪心下陡然一惊,这才想起那混蛋不仅是并州将军、并州刺史、并州王,还是漠北都护府大都护,还有数万骑未有南下!
心下惊骇,又陡然想起一事,疑惑皱眉道:“不对啊!大王欲要百万大军,一举屠了整个并州,并州小子为何还不将草原之卒调入并州?”
王猛一阵沉默,叹气道:“换了他人,或许会毫不犹豫令其南下,但他不同于他人,若大都督知晓此人前生……”
话语顿住,摇头说道:“大都督只需知道,不可轻易兵入大同郡,除非……除非大都督可以阻住草原胡骑兵入大同郡,否则绝不可轻入。”
“大将军只需记着,那人身在河东郡时,无论如何不可轻入大同郡,因为大同郡留守之人会毫不犹豫招草原数万胡骑入关,可若那人身在大同郡,即使战败身死,即使逃亡草原也绝不会让数万胡骑兵入大同郡,兵入中原!”
“切记切记!”
王猛神色极为郑重。
“他……是镇国公,不同于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