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娘子一边喝茶一边不紧不慢地问着沈珍珍都学过什么,大概有了了解。沈二夫人穷尽措辞无非就是表达了极其殷切的期望能请夏娘子去府上教导沈小娘子,夏娘子点了点头,还问了句珍姐,“你怎么说?”
沈珍珍轻答,“都说世家女风姿秀美,礼仪出挑,珍珍虽不是世家女,但是却希望自己能以此标准来要求自己,从而长进。”
“嗯,这话说着我爱听,人啊就是要一直朝前看,自己好了才是真的好。”
夏娘子倒是爽快地应下了教导事宜,并与沈二夫人谈拢了条件,便许诺待将家里收拾收拾,就带着行囊去平安县沈府。沈家母女这才满意地离去了。
这是沈珍珍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女先生,现在她根本想不到,夏娘子对她的后半生影响足见深远而悠长,二人亦师亦友几十年。此为后话。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比较过渡,以交待事情为主,希望大家看得开心。
☆、长兴侯府平地起波澜
且说这厢沈府自沈二夫人到了扬州两月有余,府里的一切就被她基本安全妥当,这才放下心松了口气,总算是能好好歇歇。
再说说自这陈小郎君考上长丰书院后,便去信驿给父亲大人长兴侯世子去了信。这信一个多月后才终于到了陈克松的手上。读了信之后,他一个人在书房待了很久,拿出了上锁的画匣,木质的画匣看着十分光滑。这画匣一打开,里面装得竟是好几副美人图,不过这些美人图来来去去都是一个人,一个有着碧眸的胡人少女跃然于纸上。
他用手轻轻去抚摸画中少女的脸颊,轻声呢喃,“你那么笨的人,怎么生得儿子这么聪慧,一点都不像你。不对!你和我的孩儿就该是这样漂亮又聪明,你不知道那小子现在长得多高,我看呀过不了几年就超过我啦,今儿就是来告诉你,娃儿争气,已考上了闻名的长丰书院,以后他还会更有出息的,高不高兴嗯?”
世子的眼前仿佛有一个美丽热情的胡人少女向他跑来,那碧绿的深眸就像一滩湖水让他深陷不已,少女笑着对他说,“陈小将军,今日我可给你做了好吃的。” 世子不禁微笑,总觉得耳畔似还有少女那银铃般的笑声。对了,她总是在他面前笑的,他爱极了她那笑咪的眼睛,还有脸上的酒窝。
尽管偌大的书房毫无回应,可是长兴侯世子那轻声细语就像是在跟情人说着最动听的话,他平时冷峻的脸部线条此刻都充满了柔情,即便是她的正妻也从没见过。谁会想到在军中马背上的铁血汉子也有如此柔情的一面,也许这才是真真爱到了心里深处。
长兴侯世子并不急于告诉其他人这个消息,在府里人人都知道他对这个庶长子不甚在意。倒是又过了些日子,跟陈益和一起南下考试的两个少年一路游山玩水,终于在一日宵禁前回到了长兴侯府。
在这里就不得不大概介绍一下目前长兴侯府内的诸位。陈益和的父亲大人也就是世子排行老大,外加三个庶弟,分别为陈二爷,陈三爷,陈四爷,以及一个庶女陈五娘。陈五娘早年已经嫁到了洛阳,略过不提。
世子房中除了陈益和,便还剩一个嫡子。陈二爷两子一女,陈三爷有两子,陈四爷现在只有一子。这些小一辈走了益字辈,排行下来,陈益和排行为三,因此他在这侯府内确切的称呼应为陈三郎。而与他一起去考试的两位堂兄便是陈大郎和陈二郎,陈大郎出自二房,陈三郎出自三房。
这两个孩子考试回来了,二房三房的人自是要细细地问问考得如何芸芸,没考上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不是情理之中的倒是除了漂亮一无是处的陈三郎考上了,这这这可能吗?于是这一日的夜晚,陈三郎考上长丰书院的消息像长翅膀一样飞向了府内每个角落,连院落中蜷缩睡觉的猫都不知道听了几遍。
第二日恰逢沐休日,一早这陈二郎和陈三郎便一起向祖父祖母问安去,并讲了讲此番南下的事情,可当提到三郎考上了长丰书院,看着懒懒的长兴侯立刻坐直了身体,害怕听错又问了一遍,这才相信这当年胡姬生得孩儿考上了长丰书院!长兴侯爷这一下子就坐不住了,打发了两个孩子,立刻奔到自家祠堂去痛哭流涕了,对着他老子的灵牌感慨他们这被朝中人嘲笑一家武夫的儿郎们终于有一个是读书出挑的,接着又对着他兄长的灵牌感慨,自己人不行,可是嫡子还有嫡子的孩子都是好的,他总算是对得起这个家了,边说眼泪边流,这大概就是喜极而泣。长兴侯夫人看着自家夫君急奔去祠堂的身影,对刚刚听到的这个消息并不怎么高兴,那个低贱的胡姬生得孩子也配?真真是笑话!
这一日长兴侯府的午饭就格外热闹,大人们孩子们都在前厅,男女眷虽然分开跪于榻上,可是每桌的话题基本都停留在陈三郎是考上了长丰书院上。大家的疑问是,这陈三都能考上,怕是使了什么不可告人的手段吧,可是想想陈三一个小庶子能有什么能耐啊,难道是世子?哎,世子不是对这孩子爱搭不理的吗?要是这么上心的话,下次陈三郎回来可不能用以前的态度待他了。众人的议论声和孩子的打闹声在世子与世子夫人一前一后的进厅后略有安静,在长兴侯携夫人进来后就彻底成了静音模式。
长兴侯看着众人的表情,不禁道,“怎么我一来这么安静,你们好久没有这么热闹啦,饭菜还没上,说说都在说什么呀?”
陈大郎被推了出来,“祖父大人,孙儿告诉了府内长辈们三郎入学长丰书院的事。”
长兴侯点了点头,“这么好的消息是该让大家知道知道,也激励一下你们这一辈的人。”长兴侯那合不拢嘴的样子让世子快看不下去了,这才淡淡说道,“不过是考上了而已,以后怎么样还不不知道,父亲不至于。”
“怎么不至于?这么能不至于?想你祖父当年大字不识几个,就会打仗,要是再有读书的能耐,说不定封相了!你大伯父当年文武双馨,但是武艺还是要好过读书的,可惜英年早逝。我呢?领个闲职,如今你又在军中,甭管谁一提咱们府,都说是粗鲁汉子多!这回你这三郎可是给咱们府长脸了,出个读书能行的,嘿嘿,我早上在祠堂跟你祖父好一阵说呢。”
众人看着老爷子这激动的劲,自然不好说出什么不好的,只能附和说,“不愧是世子的孩子,就是不一样。”
不过在场的却还有这么一个不仅附和的话说不出,连笑脸都难以摆出的人,那就是长兴侯世子的夫人,赵舒薇。她领着世子四岁的嫡子在女眷这一桌,听着大家这样说,她那涂了蔻丹的手握着儿子的手,越握越紧。直到孩子的手被握疼了,怯生生地小声说,“阿娘您捏疼我了。”世子夫人赶忙松开手,挤出个笑容,小声说,“宏哥啊是母亲不小心。”看着自己可爱的儿子,世子夫人的心里越发难以平静,一团火烧在心间,偏还要看着这些心怀不轨的人们拍着马屁,真是恶心坏她了,再看看姑姑(长兴侯夫人)的脸色也不豫,她才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忍。直到忍到饭后,将孩子交给他的奶娘,她这才迫不及待地赶回自己的院子,快步走向正屋,看着世子不急不慢的准备午睡,她这心里的火就像见了柴火一般烧得更大了。
“世子是不是做了手脚,不然为什么三郎能上的了书院。”
“手脚?你是侮辱魏公还是侮辱我?你也听到了!那入学是层层挑选严格选拔,我如何做得了手脚?你也太高估你夫君的能力了。”
赵舒薇依旧不甘心,“那他如何能考上,平时根本没听说府内的教书先生夸他。”
世子讽刺地笑了笑,轻说,“那说明他心里是个清楚的,知道藏拙。”
赵舒薇这一听,立刻觉得这陈益和此子就是个狡猾的小狐狸,跟他死去的生母一样一样的,那个死去的狐狸精当年就勾走了他夫君的魂,这又留下个祸根威胁他儿子宏哥的地位。
“夫人为什么这么不满,我们房里不是应该感到高兴吗?你作为孩子的嫡母不是应该脸上有光吗?”
“夫君可别跟我装糊涂,我要你今天就告诉父亲,要立宏哥为世子!”
“别发疯了,父亲大人健在,我还只是个世子,还不是这个侯府的主人,凭什么立世子?”
“是你不愿意还是父亲不愿意,母亲肯定不会不愿意,她那么喜欢宏哥。”
世子试图耐心的说服自己的娘子,放缓了语气,“宏哥还这么小,你提这些未免也太过心急,再说宏哥是我的嫡子,我还能待他不好吗?”
“可是有个能干的庶长兄在这里却总是碍着我们宏哥的路的。”赵舒薇气忿不平。
“夫人,你放心,我再不济,却是知道嫡庶之分的,你没必要为了三郎考上学就变成个这样,未免小题大做些,那要是以后他做了官呢?我要是你呀,就把注意力多放在六郎的开蒙上,你看看好好一个小郎君被你教的怯生生的,像什么样,以后如何在这府里立足?”
此刻的赵舒薇哪里听得进去,她满脑子都是世子说她的宏哥不好,厉声道“说来说去,你就是嫌弃我们娘俩,多亏那个低贱的狐狸精死了,不然你今天就要宠妾灭妻了。”
一直耐着性子说话的长兴侯世子连最后一丝耐心瞬间就消失了,他强忍住想抽她的怒气,“我看你最近火太大,不若找个郎中来诊诊,我去薛姨娘房里休息。”世子转过身,大步迈出正屋,去了偏屋。
看着夫君毫不留恋的背影,赵舒薇忍不住就哭了出来。她的陪嫁丫鬟紫静立刻进来安慰,绞了帕子给夫人擦眼泪。
赵舒薇这一看见是自己的丫鬟,这么多年的主仆情分早让她对紫静全新信赖,急忙问道,“她真去薛姨娘房里了?”
“奴婢看是的。”
“他就是这样,从来都对我这样不冷不淡的,现在对宏哥也是,让他立世子也不情愿,我们娘俩这么被嫌弃,我过几日要回娘家给父亲哭诉,表哥还将我们家放在眼里吗?”
紫静到底是个丫鬟,不比这从小被人伺候的娘子骄横跋扈,“夫人别伤心了,世子这还不是侯爷呢,再说小郎君还小呢。”
“你说我能不心急吗?宏哥身体一直这么弱,我怎么放心他每日要读书受累呢,出了咱们的小院子也会被那些不怀好意的人欺负,我这护着他有错吗?”
“夫人啊,小郎君毕竟是个郎君。”
这厢紫静苦口婆心地劝说,赵舒薇哪里听得进去,心里念的都是陈益和也就是陈三郎,挡着他儿子的路了,暗恨不已,“当年就应该一碗药下去,让那个狐狸精带着这个祸根一起没了,姑姑和父亲太妇人之仁。”
这紫静一听夫人这是魔怔了,连当年秘辛都敢这样说,慌忙上前捂住她的嘴,小声道,“夫人啊,这话可不敢再说,您您您这是要惹祸上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