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进老实不客气地道:“伤病缠身也是不发威的老虎。”
沈云荞笑开来,“嗯,这话我信,只是担心你们半路躺倒闹笑话罢了。”
“常事,把心放回肚子里。”高进指一指对面的椅子,手里的调羹搅着粥碗,“坐下说话,你这么杵着我吃不下饭。”
“……”沈云荞觉得自己够没心没肺了,可是对这人开玩笑的方式有时候还是承受不来。
“对了,”高进喝了两口粥,慢条斯理地道,“昨日有人前来告知三爷,风溪那个地方,犹如一个小国家一般,这两年已经有人开起了银号,现在那里通用银票。”他从袖子里扯出一张银票,“是这种。居然跟大周的银票相差无几。”
沈云荞接过银票,分析着他这一番话里点出来的种种消息,“你的意思是不是说,三爷的心腹已经混进了风溪?那么风溪是个多大的地方?他们查没查到洛扬母亲在不在那儿?”
高进放下调羹,拿起一个肉沫烧饼,吃了一口才道:“第一个问题是显而易见,三爷不打没把握的仗。第二个问题,风溪的面积算起来的话,跟大周一个不大不小的省一般。第三个问题,当然是还没查到。你能在短短时日内走遍一个省那么辽阔的地域么?”
“哦。”沈云荞这才凝眸看着手里的银票,抬眼时已经是两眼放光,“这是三爷的人用真金白银换来的么?”待他肯定地点头之后,继续道,“那么,你能让他们通融一下吧?我跟洛扬到了风溪,也需要银子逍遥自在的度日,这样才能专心寻找洛扬的母亲——”
“说。”
“我把手里一部分的小黄鱼、银票给你,你照价给我换点儿风溪当地通用的银票行不行?”
高进笑起来,随后拿出一个荷包,“拿着。”
“什么啊?”沈云荞说着话,把荷包里一卷纸质的东西拿出来,看了看,发现都是银票,与方才看过的那张样式一样,只是面额不同。她一张一张数过去,惊觉总数额竟有三千两之多。
她莫名觉得烫手,“这么多啊……不行啊,我们总共都没这么多银子。还是说——”她惊讶地睁大眼睛,“风溪的金子银子与大周的价值相差甚远?不然没道理啊,我这一阵坑蒙拐骗的,再加上跟洛扬原有的傍身银子,折银子也就两千多两。”
“胡说。”高进无奈地牵了牵嘴角,“价值相差无几,这是三爷和我跟你和章大小姐的花销,免得到时候你们捉襟见肘——三爷的心腹交出来的银票总额起码得两三万两。”
“是这么回事啊。”沈云荞眨了眨眼睛,数出几张银票,把其余的还给他,“我们有这一千两就好,等会儿我就把那些小黄鱼给你。”
高进睨了她一眼,面色微沉,“都收下。就当是我跟三爷给章大小姐的吧。”
“……”
“你要是处处防范,自己单独走就好,我们这一帮居心叵测的货色何时对你动了邪念可怎么办。”
沈云荞也有点儿生气了,“你懂不懂人情世故?这叫亲兄弟明算账!莫名其妙的,你教训谁呢?”
高进一副拿她没辙的样子,“那就请你别分得这么清楚。早就分不清了。”
沈云荞哽了哽,想想也是,把还给他的荷包又收了回来,“算你有力。你这个疯子!”
高进又恢复了笑笑的样子,“随你怎么说。给你什么就拿着,别总把自己当外人。”
沈云荞瞪了他一眼,“这是白送的?”
“嗯。不用你们用银子兑换。”
“那更好。”沈云荞心念一转,眼中也有了笑意,“嗳,三爷去风溪,是不是要去做大财主啊?不然心腹也不会一下子兑换这么多银票。”
“怎么想都行。”
“嗯,那可有点儿意思了。”
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一阵子话,到高进用完饭,有人来禀,说该走了,就差他们两个了。两个人即刻出门。
走向宅子大门外的时候,一名锦衣卫急匆匆过来,低声通禀高进。
沈云荞隐约听到了付小姐、追风、药等字句,不由神色一凛。
追风是洛扬的坐骑。
高进听了,大步流星走远,去知会俞仲尧。
沈云荞急匆匆跟了上去,到了外面,见章洛扬正面带愁容地站在追风一侧,手势温柔地抚着追风的头。
“洛扬,”沈云荞走过去,急切地问道,“追风怎么了?”
章洛扬低声道:“被人下了药,是能让追风过一段时间就发狂的。幸好有人及时发现换了草料,它只吃了一点点。现在就是稍微有点儿不舒坦,今日我换一匹马,让它跟着走就好。”
“付琳做的吧?”沈云荞也压低了语声。
“嗯。”章洛扬点了点头,“这事情不简单,我们等等看。”她心里极其厌恶做这种手脚的人,也是因此,分外心疼身边的追风。是她险些连累了这无辜的骏马。
不远处的俞仲尧听高进说了此事,不动声色,闲闲踱步到了绝尘近前,仔细打量了一番,先吩咐人将所有马匹的马鞍脚蹬缰绳换新的,之后唤章洛扬,让她今日骑绝尘赶路,安抚道:“有追风在,它不会跟你闹脾气。”
章洛扬笑着点头。
沈云荞则密切注意着付琳。
付琳看着庄子上的人帮忙将所有骏马的马鞍脚蹬缰绳换下,目光黯了黯。等到俞仲尧又让人仔细检查每匹马有无异状的时候,眼神已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
沈云荞挑了挑眉,心说也不知道俞仲尧会怎样处置这个贱人。
俞仲尧倒是并不心急,和高进一道与忘年交辞行,上马之后如常赶路。
追风虽然有点儿精神欠佳,还是寸步不离地跟在绝尘一侧,叫沈云荞和章洛扬为之动容。
此外,章洛扬很担心俞仲尧的坐骑会忽然发狂将他摔下马,催促绝尘赶上去,刚想要提醒,他已对她一笑:
“坠马而亡说起来没面子,我可不肯这么死。”
章洛扬啼笑皆非,“反正你小心。”
“明白。”他报以清朗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