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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1 / 2)

父亲、生母的一段缘,已让她对人世情缘完全失望。曾有过怎样的情深意重,都抵不过尘世琐碎。要做眷属还是陌路人,不过一个决定。

嫁人、和离、离开幼女,都是母亲的决定。

不管母亲有着怎样的不得已,她被连累已成事实。

那么,男欢女爱有何意义?只是为了伤害子女么?

同样的,所谓继母对父亲一往情深又有何意义?只是为了刁难无辜甚至于让膝下子女小小年纪就陷害别人么?

那还叫情意么?那分明是生了锈的刀,刀刀伤人心、磨人魂。

怎样的情意,都不该建立在连累、伤害无辜的基础上。

是,多少话,她都说不出,但是心里明白。明白得很。

明白父亲一直是把她当成一个等母亲回来置气或示威的物件儿而已。

从记事起,她就没在父亲眼里看到过疼爱、怜惜、宠溺,看到的只有黯然、嫌弃、失望。

四五岁开始,父亲就让她跟赵师傅习文练武,亲口与她说的。他说你长大之后就明白了,你自己的情形与别人不同,所以要比别人多吃些苦。但是你要相信,吃苦是值得的,只要你照我的安排度日,会比别人过得都要好。

她那时受宠若惊,满心欢喜。便是再小,也能感觉到父亲不愿意看见她,看见她总是没个好脸色。那是唯一一次,父亲在她眼里是个慈父。

便满口答应了。

之后才知道,这件事过于辛苦。也忍了。况且后来又有云荞做伴,文武功课上能有个人与她分享失落、喜悦。

那时小,也太傻,最盼望的是自己的努力能被父亲看到,能得到一句夸奖。

但是没有,父亲是那样吝啬,不给她只言片语的鼓励。

其实只要父亲能够给予鼓励,她就能做好任何事。最起码,习武时找师傅就说她有天分,是可塑之才,比云荞还出色。

可赵师傅不是她的至亲,那些赞许、鼓励,她只当是他安慰自己。还是傻兮兮地继续等父亲的肯定。

习武半途而废,是因为父亲收留在府里的一个朋友的女儿。

那女孩叫珠玉,生得珠圆玉润,祖籍沧州,也是自幼习武,到了章府之后,跟她和云荞一起习武。

也不知为何,珠玉一直看她不顺眼,常跟继母告她的状。

有一阵子,云荞去了沈大老爷任职的地方,偌大的府邸,她形只影单。

没两日,珠玉发现了她手掌上的纹路,先是惊讶,随后便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怪不得你双亲都懒得理你,原来是怕跟你太近了招致灾祸。

她没说话。类似的话她听身边下人委婉地说过好多次,珠玉只是比较直接罢了。

随后,珠玉又说你便是没这缺陷,你双亲也懒得搭理你,要知道,你生母都对你不闻不问的,依我看啊,定是个水性杨花的货色,已经嫁给别人,早忘记还生过你这样一个傻瓜了。

她被激怒了,生平第一次有了脾气,狠狠地给了珠玉一巴掌。

珠玉暴跳如雷,两个人打到了一起。

珠玉废了她一根手指,她让珠玉在床上躺了两个月。

如果事情到此为止,也不算大事,可惜还有后续——

她的手伤了,起先是整个手都疼,不知道哪儿更严重,后来不需再敷药了,她才发现,自己的无名指已失去知觉,拿筷子、握笔都有点儿受影响,弹琴就更别提了,不能不用到,用到便是因着没有轻重成为乱音。

跟继母说了,继母只是冷笑,说大夫明明说你好了,你怎么还要生事?真当府里有金山银海么?没闲钱供你耍大小姐脾气!

她自知没得商量,便自己想法子请大夫,到那时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是个穷人,没银钱请大夫。犹豫几日,硬着头皮去找父亲,想向他说明实情,让他帮帮自己。

到了父亲的书房外,却听到他正向珠玉的父亲赔礼道歉,说我们这些年的交情了,我那个女儿木讷蠢笨至极,你都心知肚明,这次必是发疯了,才会伤到珠玉,你放心,我等会儿就去教训她。

到那一刻,她才明白了什么叫做心寒、心凉。

她匆匆地回了自己的房里,躺在床上,第一次万念俱灰。

要不是亲耳听到,都不能相信自己在父亲眼里是那样的一个人。

几年的努力,父亲都没看到。难为她还在盼望一句赞许鼓励的话。

没过多久,父亲气冲冲到了她房里,劈头盖脸一通训斥,走的时候发话将她禁足。

云荞回到章府的时候,已是三个月后。她的禁足还未解除。云荞得知来龙去脉,去找父亲对峙,说你把那个不要脸的珠玉撵出府去,解除洛扬的禁足,我兴许能不计较不宣扬你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所谓父亲,不跟别人细说这件事。

是因此,父亲才委婉地将珠玉打发出府,解除了她的禁足。

而她手指的伤已经成了死伤,无法医治。

从那之后,她不肯去习文练武,只闷在房里,跟云荞的丫鬟学做针线、下厨。她穷,她需要银钱,她抵触父亲想让她学的任何东西。

父亲对她愈发失望、嫌弃,问过两次便放弃,说你就自生自灭吧,我也懒得管你了。

又何尝管过她呢?

除了除掉或是收买知道她断掌一事的人,除了每隔一两年就让继母把她房里的丫鬟换一批,还因她做过什么?

她想通过努力得到的父爱,他一分一毫都不肯给,不给父爱,也不给让她时日安稳的银钱,都交给他的继室打理。

每次提及她的断掌,父亲的言辞都是晦涩模糊,似是比她还觉得羞耻。

她起先兴许是父亲握在手里向母亲示威的工具,到后来,变成了他的累赘、污点。

父亲还不及祖父祖母豁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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