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璐夸张地叫道:“原来程勋华大人与范大人也是亲戚,唉呀,这个世界还真够小的。”
张大夫人微扯唇角,露出矜持的浅笑,正要刺上两句,忽然张四夫人在桌底下踢了自己一脚。力道还挺猛的,踢痛了张大夫人,但她却没功夫去感觉脚下的疼痛,因为张四夫人盯着自己,一脸警告,张大夫人心里咯噔一声,她刚才没有说错话吧?
尽管看不起妯娌的为人处事,但不可否认,这个妯娌心思慎密却是自己没法子比的。所以张大夫人努力平息心头怦怦作跳的心脏,努力回想刚才与徐璐等人的对话。
而徐璐正与顾芸儿等人说着京城各高官显要在京城盘枝错节的关系。并感叹,随便出去走上一圈,就算有不认识的人,但七弯八拐,总会认出几门不同的亲戚来。
这话得到众多的附和,就连一直巴结张大夫人的另两位妇人也说了自己的看法:“可不是呢,比方说,咱们家与少夫人,少夫人怕是对我没印像吧?其实,论起来,咱们家与少夫人也还是亲戚呢。”
徐璐吃惊:“真的吗?”
丈夫是户部浙江清吏司郎中的太太笑着说:“我家老爷的一位姨母,可是凌家姑爷妹子的婆母,这样算起来,咱们不就是亲戚么?”
徐璐慢慢地理着其中的关系,应该是凌芸小姑子官令菲的婆子,是这位太太丈夫那边的姨母,真真是隔了十万八千里的关系,居然也让她找了出来,这认亲戚的本事,着实厉害。
尽管不以为然,但徐璐从来不会在人前给人难堪,就笑着说:“这样算起来,还真是亲戚呢。真够巧的。”
这妇人见徐璐认可了自己,愈发高兴,又拉着张家两位夫人说:“凌少夫人的兄弟,即将迎娶张家的小姐,那凌张两家,岂不也是亲戚了?唉呀,这转来转来,其实咱们都不是外人。”
张大夫人微哼,说:“亲戚也要分三六九等的。刘太太,在堂堂尚书夫人,侯府世子夫人面前,你又是第几等呀?”
刘太太被堵得讪讪的,徐璐眼珠子一转,就笑着说:“君子相交淡如水,不尚虚华。更何况,连佛祖都说了,众生平等。咱们都是信佛的,又何必分出三六九等来自筑蕃篱呢?”
刘太太正被张大夫人堵得下不了台,徐璐这番解释让她如释重负,赶紧笑着说:“少夫人说得极是,以张大夫人的门弟,往来皆鸿儒,出入无白丁。我等凡夫俗子,自然不会被夫人看在眼里了。好在凌少夫人是君子,并未瞧不起我。”
这刘太太也是绝了,居然暗指张大夫人爬高踩低,是个小人。
这个见风使舵的小人!张大夫人气极,但又不便发作,只能紧捏着拳头,暗自发誓,一定要找个机会,让她见识下得罪自己将会有何凄惨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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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是个人物
出了宫后,张大夫人左右瞧了,见四下无人,这才冷声质问张四夫人:“刚才你什么意思?”
张四夫人看了她一脸长房族妇的派头,很是不豫,在心里顺了遍气,冷然道:“罢了,现在与你说怕是迟了。”心里却是堵得慌,婆母与人为善,眼光独到,精明一世,儿子出息,可在选族妇方面的眼光,却是大大栽了个跟头。
这范氏,刚才被徐璐算计、离间,让刘太太怀恨在心都不自知,还在自己面前摆长嫂的架子。张四夫人从来不是好脾气的人,实在不愿与她浪费唇舌,转身就走。
张大夫人光顾着生气,倒是忘了叫住张四夫人,就眼睁睁地看着四房妯娌越过自己先一步启程上路。
“真是越发没规矩了,也不知婆母什么眼光,怎的就选了她做我的妯娌。”
……
两日后,吵了一个多月的吏部侍郎人选,总算尘埃落定。
只是让人意外的是,先前呼声最高的程勋华,却未曾入主吏部,反而是先前并不怎么被看好的顺天府尹张健明,异军突起拿下侍郎位置,惊曝了所有人的眼珠子。
不知内情的人肯定以为张健明应该有深厚背景,或是抱了哪位大人物的大腿。而知情者,则会认为张只是运气实在是好到爆,天下掉馅饼就把他给砸中了。
而方公向圣上举荐的理由则是:“矮子里拔高个。”
言官李敬明,品性恶劣,以手上权利不知害了多少无辜官员,犯在方公手上,也不算冤。但也还影响不到范鸿儒,但坏就坏在顾耀文身上。
顾耀文稿在通政使的位置了,截留了不下二十封各地方呈交朝廷的各类奏本,涉案官员高达三十余人,而这些官则,件件桩桩,都暗指范鸿儒。就算最后方公有意抓大放小,没有动范鸿儒,但圣上对范鸿儒已是厌恶至极,对于范鸿儒举荐的于正臣,自然就没了半分好感。
原来程勋华是最佳上位人选的。
耐何他遇上了个猪队友。
按凌峰的话就是:“大成和刘向东,都是为了于正臣和程勋华作陪衬的。谁会想到,程勋华会这么倒霉,遇上个猪队友。”
凌峰指的猪队友,徐璐自然是清楚的,而这个猪队友,还是自己一手炮制出来的。
想着自己居然凭一张巧嘴,就能狙击三品要员的升迁之路,徐璐顿觉得瑟,挺了挺胸脯:“那程勋华估计现在恨死我了?”
中枢里的实权高官,一个萝卜一个坑,过了这村就没那个店。踌躇满志瞬间跌入泥里,没有过硬心胸的人,怕是一蹶不振了。
毁人仕途,无异是杀人父母。徐璐不用想,都知道这会子的程夫人,肯定在家札小人了吧。
看着妻子一脸的得瑟相,忍不住莞尔一笑:“错,这会子她最恨的应该是范氏才是。”
……
凌峰对人性的把握已到张驰有度的境界。
对程夫人黄氏来说,丈夫半只脚已踏入吏部大门的腿,却被人生生拦下,眼睁睁看着别人一尘绝骑,捷足先登。先前有多大的希望,这会子就有多大的愤怒。
她恨的不是故意散播谣言的徐璐等人,而是张大夫人,自己的表姐。
“哐啷!”杯子摔地发生的脆响,丫鬟们全缩在角落里,大气都不敢发,恨不得隐身,生怕被主子迁怒。
屋子里响来粗重的喘息和咬牙切齿的咒骂,“可恶,混账,你自己得意忘形让人钻了空子,怎的就怪到我头上了?”张大夫人在屋子里气得对着空气破口大骂。
在得知表妹夫与吏部侍郎失之交臂时,她比任何人都还要震惊错愕的,还赶紧派人四处打听究竟怎么回事呢。黄氏就气势汹汹闯进来,不由分说,甩手就挥了她一巴掌,嘶声骂道:“你这自以为是的性子怎的还没有改?真想缝了你这张总爱到处炫耀的嘴巴。”黄氏满脸狰狞,咬牙切齿,双眼血红,脸上还带着巴掌印,显然是受了家暴所致,不消说,应该是让仕途失意的丈夫迁怒了。
范氏被打蒙了,捂着脸呆呆地说:“妹夫丢了侍郎之位,我也很震惊很心痛,可你也不能迁怒我呀?”
黄氏满身邪火,怒声尖叫道:“都是因为你,因为你这张嘴巴,你这张总爱四处炫耀的嘴巴,才让我家老爷与侍郎之位失之交臂。范氏,你这个蠢货,笨蛋,贱人……”越说越气,黄氏抓起茶几了盛着瓜果的盘子就往范氏掷去。
范氏被扔了个正角,果盘打中额角,痛得钻心,丫鬟婆子们赶紧进来相劝,黄氏被人制住,无法近身,只好冲着范氏破口大骂。因为暴怒,说话也不利索,翻来覆去就是指责范氏:“生了张人贱无敌的嘴,除了四下炫耀你有个好的出身,有广大的人脉外,你还能做什么?你不炫耀会死呀?你自己四处树敌也就罢了,还连累我,你这个蠢货,贱妇。你怎么不去死?我与你何冤何仇,你要这样害我?”骂到最后,想着到嘴的肥肉飞了,侍郎太太也做不成了,多年的努力付之一溃,黄氏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