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璐越发奇怪了,“我特地打听过了,爷今日要去军中升账,所以特地让人把爷的盔甲送过去的。”虽然心头气这家伙无缘无故地给自己气受,但她依然是个贤惠的妻子好不好?
顿了下,她又迷惑地道:“怎么,爷今儿不去升帐了?”
“……不是盔甲的问题,是……里衣不喜欢。”过了一会儿,才听到凌峰的声音。
这时候,值夜的依香,已点了烛火进来,搁到红木圆桌上,屋子里光亮大增,徐璐这才看到凌峰,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米荷色绘墨竹的长衫,头发也只是束了髻,看上去有些……不拘小节了些。
另外,就是脸色也有些阴沉。
“里衣也是特地给爷选的容易吸汗的细棉的呀?”徐璐似乎有些明白了,但又不大明白。不过身为一个合格的妻子,是不能继续在这事上穷追猛打的,于是亲自下了床,绕过跋步大床,去了后头的花梨木衣柜里,翻箱倒柜起来。
“这儿有绣娘新做出来的里衣,仍是细棉做的。旧棉大概用得久了,所以也不吸汗了吧,难怪爷不喜欢。”徐璐自动给他找台阶下,并自拿了件白色的里衣,细棉制的,触感细腻柔软,非常吸汗。唯一的缺点就是容易变色。洗得次数多了就会变成米黄色泽,看起来好旧。
“这是新做的,爷应该会喜欢吧?”
凌峰看着只着粉荷色绣白莲的徐璐,那朵莲花绣得很是别致,刚好就绣在徐璐胸前隆起的位置,里衣是立领式样的,扣子只扣到锁骨下,那朵链花便开在她隆起之处,越发令人想入非非了。
胡乱接过,凌峰说:“嗯,就这件吧。”
徐璐松了口气,让豆绿给他换衣裳。
凌峰眉头锁了起来,不过却并未说什么,黑着脸,任由豆绿给他换了宽衣,并换了里衣,再重新穿上外衫。
这期间,凌峰看了徐璐好几眼,却见她一脸笑盈盈的模样,和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心中便越发烦躁起来。
能服侍在主子房中的丫头,本来就是伶俐的,虽然不知道这两位主子是怎么回事,却本能的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做事的时候都是轻手轻脚,不敢发生丝毫声响。
“爷,少夫人,这蜡烛好像不怎么亮,奴婢去换一个来。”然后赶紧出去找蜡烛去了。其实,凌家的蜡烛可不是凡品,全是制订的不滴油不冒火花的羊油烛,质量绝对没问题的。
豆绿拿了新蜡烛进来,发现气氛还是有些怪异,不敢多呆,换了蜡烛后,又轻手轻脚地给主子递了个才泡出来的茶盏过去。
凌峰并没有清晨喝茶的习性,但这时候却接了茶,就喝了起来。
徐璐很是无耐,想赶他,又没那个胆子,想重新去睡回笼觉,又非贤惠的表惠,于是只好捂了嘴巴,打了声响亮的喷涕。
“天气有些凉了,我去床上躺会儿。”话还没说出口,凌峰已皱了眉,“立了秋,一早一晚就凉快了,你身子弱,穿这么点很容易着凉的。天都亮了,怎么还没有丫头过来服侍?”声音渐渐地拔高了。
徐璐眨眨眼,“没事儿,天都还未亮嘛。”
凌身重重搁了茶盏,怒气冲冲的,“只有做丫鬟的将就主子的,我还没听说过有做主子将就丫鬟的。怪不得你屋子里越发不成体统。”
徐璐赶紧说:“这个规矩,本是替爷订的嘛。再说了,爷的身份……”
本来凌峰异于常人的身份,原来衡芜院的规矩便是,主子没叫人前,丫头是不能闯进来的。这个规矩一直保持到瑞。所以一般早上,要起了床,凌峰下了命令,丫头们才能进来服侍。
凌峰打断她的话,“那是我在屋子里的时候,如今你一个人在屋子里,她们都不来服侍,就是失责。”
徐璐赶紧说,“那是因为往常的规矩都已习惯了,所以还没有一时改过来罢了。”
她本来只是出身普通之家,对于下人都不怎么严厉,所以自已能够办到的事,实在没必要让丫头代劳。这也养成了她起床后只让豆绿一人服侍的原因。所以实在不明白,丫头没有服侍在主子身边,会让他大动肝火。
以前她不也如此么?都没见他发过这么大的火。
哼,说穿了,这家伙是在迁怒。
她的解释合情合理,凌峰却是不肯善罢甘休,居然说,“刚才我从外书房进来,发现一路上枯叶满地,显然是洒扫上的偷奸躲懒。洒扫的偷奸,定是管事们疏于管教。管事疏于调教监督,必是掌院管事的失责。掌院失责,必是不敬你这个主母。哼,我看这些奴才心也大了,欺你年轻面浅,就不敬你了。这还了得?”居然把所有管事都传了过来。
徐璐张口结舌,明明就是迁怒,他居然找了这么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不愧是当官的,难怪官字两张口,说话有两手。
他先前冷落自己,奴才们以为自己失宠了,这才对她阴奉阳违,谁都不是傻子,岂会看不出来?以前不发作,非要这时候发作,就算是替自己撑腰,但这时候谁还稀罕呀?
可她的沉默,却让凌峰误以为她面软,便道:“你不用替她们说话,这些奴才,就是仗着你面软,才这样没规矩的。”
徐璐看他脸色,神色冷淡,不似动怒,反倒让她猜不出心绪,也就闭了嘴。
罢了,反正他也在给自己出气,由他来出头,到底比她亲自动手来得强。
凌峰的威信那不是盖的,一会儿功夫,院子里就集满了内院里的大小管事。大约也知道凌峰动怒的风声,全都迅速集合在衡芜院的前院子里。一个个全低着头,动作规整,按着秩序和辈份,排得规规矩矩。一见到凌峰出现在厅堂的身影,立马跪下来磕头请安。
凌峰并不叫起来,狭长的风目四处扫射着,“谁是掌院,给我站出来,看看哪些奴才还没到。”
文妈妈是内院掌院,立马闪身出来,他目光往底下集合的人群一瞟,立马道:“回世子爷,除了方有昌家的,窦老二家的,还有万老四家的没来外,其余的都来了。”
话音刚落,这几人已气喘迂迂地奔进来了。其中,方有昌家的很是激动,跪倒在地上,悲呼一声道:“世子爷,您总算想起奴婢们了。奴婢快要被少夫人作践死了。请世子爷替奴婢们作主呀。”说着就把头磕了下去,很是悲忿的模样。
另外二人也赶紧跪了下来,其中一个甚至还说:“求世子爷作主,奴婢只想一心服侍世子爷还有侯爷夫人,并不想去少夫人亲戚那儿服侍呀。”只差没有明说,徐璐因看她不顺眼,所以找理由打发她们罢了。
文妈妈连吃人的心思都有了,这个棒槌,蠢货,没瞧到主子神色不对么?居然还明张目胆撞上枪口上来。
这也不难怪方有昌家的几个,自从她们被徐璐说要送出去后,她们在凌家就被边缘化了,所以刚才凌峰召集众管事的时候,她们并未在通知的范围里。但她们却自作聪明地认为,这阵子凌峰与徐璐冷战,昨晚凌峰又去了外书房宿夜,想来与徐璐是真的生份了。她们还商量着,想办法凑到凌峰面前告上一状才好。恰好喜从天降,凌峰一大早就召见众管事,简直是瞌睡来了有枕头的表现。这么个难得的机会,怎么能够错过呢?
哪知人算不如天算,凌峰只是看了她们几个一眼,说:“少夫人一向宽厚大方,心慈面软,居然还要谴你们出府,想必是做了令少夫人厌恶的事。不求着少夫人宽宥,居然还敢来告状。你这奴才倒是挺行的呀。”
方有昌家的几个还一副状况外的表情,凌峰已吩咐了下去,“带出去交到二门上,一人打二十板子,撵出府去!”
主有昌家的几个立时吓软了,赶紧磕头道:“世子爷饶命啊,少夫人,少夫人……”原本想解释她们已经由徐璐准备谴送去别家,可吓得狠了,连话都说不利索,最终改口叫道:“少夫人开恩呀……”
早已有人上前叉着几人捂了嘴巴拖了出去,凌峰又环视了底下的人,一干人全吓得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方有昌家的几个,仗着是家生子,居然对少夫人阴逢阳违。少夫人没有与她们计较,分明是还给她们留了些颜面。可她们非但不感激少夫人宏恩,居然还敢在爷面前告少夫人的状,吃了几颗熊心豹子胆?”凌峰说得声色俱厉,紧接着,二门外也响来了方有昌家的几个凄厉的惨叫声,空气中越发有寒风骤临的感觉。
凌峰又厉声把各管事们责难了一通,文妈妈可是看着凌峰长大的,知道这时候的凌峰是不能驳的,只得和所有管事一样,老老实实地跪在那,垂着头。
坐在内室里的徐璐大老远也能听到凌峰声色俱厉的训斥,不外乎是,不把主子放眼里,主子的命令也敢违抗,是不是要见识一下他的手段之类的。
正说着,角门里又传来一阵推攘声,凌峰耳朵本来就尖,又还在怒火当中,顿时就恼了,喝道:“谁在外头,给我滚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