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何等精明之人,一听这话,再想到方才自己进来之初,殿内安静得着实不寻常,如何还不知道定是有什么丑事发生了,所以长媳才会让他先将鞑靼的亲贵们都打发了,以免家丑外扬?
虽对自己不过才离开一小会儿,大殿这边便出了事着实窝火不已,对顾蕴的沉着冷静识大体,皇上却是极满意的,因此毫不犹豫便道:“太子妃言之有理,实在不必让鞑靼的众位爱卿为我大邺的家务事平白扫了雅兴。众位爱卿,今日的宴席就到此为止罢,朕改日再设宴款待大家也是一样,届时一定让大家比今日更尽兴,众位爱卿且跪安罢!”
只是皇上话音刚落,鞑靼众亲贵还来不及反应,二皇子已抢先急声接道:“父皇,事情是这样的,这个被堵着嘴的宫女是儿臣侧妃顾氏跟前儿服侍的人,方才她忽然慌慌张张的跑进来,说、说大皇兄在前面的亭子里对顾氏、对顾氏不轨……儿臣自不肯信这样的疯言疯语,大皇兄自来光风霁月,怎么会做出这样罔顾人伦纲常之事来?所以儿臣便想着,让人将这丫头先押下去,回头再细审,总能审出是谁幕后指使她如此陷害大皇兄的,只是这丫头与顾氏主仆情深,却跟发了疯似的直往外冲,大皇嫂见势不对,这才让自己跟前儿服侍的人去将她给抓了回来。”
一席话,说得皇上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既恨宇文承川不争气,竟在这样的场合弄出这样的丑事来,当然,也不排除是有人陷害于他,那就更让人生气了,太子身为国之储贰,整个大邺仅次于他的人,他也一再明确肯定了太子的地位,那些人却依然胆敢如此陷害他,眼里还有他这个皇上吗?
又恨二皇子不识大体,连太子妃一介女流,都知道家丑不可外扬,要让他先将鞑靼的亲贵们打发了,再来细说此事,他倒好,竟然一副巴不得家丑外扬的架势,哪还有一国皇子应有的心胸和气度,指不定这事儿就是他在贼喊捉贼也未可知!
皇上清了清嗓子,正要说话,二皇子又已抢先开了口:“父皇,非是儿臣不明白道理不识大体,而是方才事出紧急,那个宫女又口无遮拦,已对大皇兄的清名造成了不可挽回的伤害,若父皇就这样让鞑靼亲贵们先跪安了,他们一知半解的,回去后口口相传,以讹传讹,只会对大皇兄的清誉造成更大的伤害,倒不如就让他们留下,亲眼见证一下大皇兄到底有没有罔顾人伦纲常,身正不怕影子歪,儿臣深信,大皇兄绝不会做那样的事,这当中一定有误会,如此便不会有损大皇兄的清誉,不会让鞑靼上下都失望于他们有一个那样的储君了,还请父皇明鉴!”
二皇子这番话,乍一听的确有几分道理,可一细想,却大有添油加柴的嫌疑……皇上就微眯了双眼,喜怒莫辨的道:“这么说来,你的确是一心为着你大皇兄,并无半点私心了?”
“儿臣绝无半点私心,还请父皇明鉴。”二皇子忙恭声应道。
皇上遂没有再看他,而是看向了顾蕴:“太子妃,你怎么说?”
顾蕴早就注意到方才自己话音刚落,皇上便看了身边的何福海一眼,后者便悄无声息的退出了殿外去,心知何福海一定是赶着善后去了,不管素日对皇上印象如何,此时此刻,她对皇上却是感激的,虽然皇上让何福海去善后,这会儿又极力拖延时间并非就全是为了宇文承川。
不过她注定要辜负皇上难得的好意了,因满脸凝重的说道:“回父皇,臣媳倒是觉得二皇弟的话有几分道理,如今鞑靼的亲贵们对事情一知半解的,下去后又岂能不胡思乱想,窃窃私语?倒不如就当着他们的面,将事情弄个一清二楚,若太子殿下没有做那样的事,或是当中有所误会,那自然最好了,反之,若太子殿下真做了那样禽兽不如的事,既然敢做就要敢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他就该受到应得的惩罚,以儆效尤才是,所以臣媳以为,父皇还是即刻指派几个人,赶到事发现场一探究竟的好,是非好歹,自然立时就能有定论了。”
一面说,一面不忘冷嘲的看了二皇子一眼,他真以为皇上那么及时的离开,又那么适时的赶回来,是巧合么,若方才皇上在,事情又怎么可能那样轻易的被嚷嚷开来,她又怎么能让皇上越发她知进退识大体,他就等着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罢!
二皇子被顾蕴看得心里莫名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来,但转念一想,那么隐秘那么周全的计划,那个婢生子怎么可能逃得过,顾氏一定是在虚张声势,他可不能自己吓自己,露出心虚的样子来,不然父皇双目如炬,指不定就看出什么端倪来了呢?
因忙敛住心神,恭敬的看向皇上,只等皇上做最后的决定。
皇上思忖片刻,想着家丑不外扬也已外扬了,再藏着掖着也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终于做了决定:“既是如此,韵妃、老四老五老六媳妇、庄亲王妃、肃亲王世子妃,老三老四老五老六……老四去哪里了?老四既不在便罢了,没的让这么多人等他一个,那就老三老五老六,并荣亲王、庄亲王、礼亲王世子,你们几个,即刻陪太子妃和二皇子走一趟罢,等弄清楚了事情的真相,即刻来禀!”
被皇上点中名的人忙都起身出列应了,鱼贯退出了大殿去,由仍被白兰反剪着双手押着的那个宫女带路,那宫女见自己目的终于达到了,倒也没再闹腾,很配合的便带了众人往事发现场赶去。
顾蕴走在前面,忽然手被人轻轻握住了,抬眼一看,却是六皇子妃,六皇子妃还轻声与她道:“大皇嫂别着急,我们都相信大皇兄不是那样的人,便真出了事,也一定是被人陷害的,只要我们齐心协力,一定能真相大白的!”
而旁边的五皇子妃虽没有说话,看向顾蕴目光里的担心与关切却与六皇子妃是一样的。
顾蕴心里不由一暖,这种时候,她们两个还愿意站在她这一边,也算是雪中送炭了,只是个中因由不能告诉她们……便只是点头道:“我也相信我们殿下不是那样的人,如此就承二位弟妹吉言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赶到了事发现场,远远的果然隐约可见地上散了一地的衣裳,当中最醒目的,便要数胡乱挂在树枝上的太子专用的五色银龙蟒袍,这样的服制,全行宫除了宇文承川,再不可能有第二个人穿了。
显然,那个宫女方才的哭喊句句属实,宇文承川的确做了罔顾人伦纲常,禽兽不如之事!
二皇子的脸上就飞快的闪过了一抹得色,方才他还有些担心,事情会不会发生了什么变故,如今看来,果然他是在自己吓自己,事实摆在眼前,证据确凿,看那婢生子还如何抵赖,看他的太子之位又还怎么坐得稳!
“大皇嫂,大皇嫂您别着急,一定有误会,一定有误会……”六皇子妃的声音忽然响起,让众人都醒过神来。
忙循声一看,就见顾蕴软软歪在了六皇子妃的肩膀上,显然是承受不了如此重大的打击。
二皇子不由暗自冷笑一声,方才在父皇面前,话不是说得挺漂亮的吗,如今看你还怎么巧舌如簧。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嘲的弧度,正要开口,冷不防就听得后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这是怎么了,宴席散了吗,怎么大家都来了园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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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五回 自作自受
“……这是怎么了,宴席散了吗,怎么大家都来了园子里?”
二皇子正暗暗得意,想开口嘲讽顾蕴几句,冷不防就听得后面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可那怎么可能,那个婢生子这会儿不是正该与顾芷赤身露体的躺在地上,等着大家去当场捉奸,百口莫辩吗?
对了,还有顾芷,按计划这会儿她不是该正在哭,一听得外面有动静,便衣衫不整,连滚带爬的出来向来人求救,顺道控诉那个婢生子的丑行吗?可他来都了这么一会儿了,却丝毫声音都没听到,难道事情真已发生了变化不成……二皇子如遭雷击,犹抱着一丝残存的希望,艰难的转过了身来。
昏黄的灯光下,一身太子银龙服制,长身玉立,英挺从容的人不是宇文承川,又是哪个?
二皇子的心彻底坠入看不见底的深渊,浑身上下都瞬间凉透了,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万无一失的计划到底哪一环漏了马脚,以致他前功尽弃,功亏一篑,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捉弄他!
其他人也是大吃一惊,不是说太子殿下这会儿正对二皇子的侧妃不轨么,可眼下太子殿下明明就一副无意经过此地的样子,难道他这么快便完事儿了不成……不对,太子殿下分明衣裳完整,神智清明,哪像是才行了不轨之事的人,这事儿必有蹊跷,他们一定能尽快弄清楚了事情的真相,回去向皇上复命才是。
念头闪过,众人已一道拜了下去:“参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万福金安。”不管怎么说,太子殿下如今仍还是太子,那他们就该恪守为人臣者的本分。
宇文承川却顾不上先叫众人起来,而是三步并作两步赶到其他人都跪下后,便一下子加倍显眼了的顾蕴面前,从六皇子妃怀里接过顾蕴,让她靠到了自己怀里,才急声问六皇子妃道:“六弟妹,你大皇嫂这是怎么了?”
六皇子妃忙屈膝拜了下去,才迟疑道:“此事说来话长,方才二皇兄侧妃跟前儿服侍的宫女忽然跑进大殿里,说大皇兄正对她家侧妃不轨……父皇自是大怒,毕竟还当着鞑靼亲贵的面儿,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可二皇兄却说,正是因为鞑靼亲贵已知道了此事,更要尽快查明事情的真相,还大皇兄一个清白。大皇嫂听了,也说相信大皇兄不是这样的人,于是父皇特意打发了我们大家来查证此事,却没想到,一来便看来了大皇兄的衣裳……喏,就在那里,大皇嫂承受不了打击,这才会瘫在了我怀里,所幸大皇兄及时赶到,力证了自己的清白。”
说完又与顾蕴道:“大皇嫂,这下您总可以安心了罢,我就说大皇兄与您伉俪情深,东宫又美女如云,大皇兄绝不会做那样禽兽不如的事,我果然没有说错罢。”
顾蕴这才从宇文承川怀里直起身来,红着脸不好意思的道:“我也是一时被气昏了头,我那样相信殿下,那样在父皇跟前儿为他下保,谁知道……都是臣妾不好,竟怀疑起殿下的为人和品行来,还请殿下降罪。”说着屈膝福了下去。
宇文承川早已是惊怒交加,沉声道:“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到底是哪个居心叵测之人在陷害孤,孤方才因觉得有些酒意上头,遂打算出来四下里转转,透透气醒醒酒,可巧儿碰上荣王叔家的十一哥,便与十一哥说了一会儿话,得亏孤一直跟十一哥在一起,十一哥可以替孤作证,不然孤今日岂非百口莫辩,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又指着仍挂在树枝上的太子服制问顾蕴:“这衣裳是怎么回事,孤的衣裳这一路上不都是你亲自保管着吗,怎么会让人偷了出来,作为陷害孤的证据你都不知道?你不是说要当孤的贤内助,不让孤有任何后顾之忧吗,你就是这样让孤没有后顾之忧的?”
众人闻言,这才后知后觉的注意到,离方才宇文承川站的地方不远处,的确站了道身着金吾卫官服,高大挺拔的身影,正是荣亲王世子宇文策,对宇文承川的话就又信了几分。
要知道荣亲王世子自来得皇上器重,是皇上的左膀右臂,为人又冷傲孤僻,素日出了名谁的账都不买的,又怎么可能被太子殿下收买,何况荣亲王府已是富贵至极,荣亲王父子又都有本事,不管将来谁登上那个位子,都少不了他们的荣华富贵,他们实在犯不着卷入夺嫡那个是非圈里,所以太子殿下说他方才一直与荣亲王世子在一起,那就是真的在一起了。
果然宇文策也沉声说道:“方才太子殿下的确一直与我在一起,除了我,还有今日在垂纶水榭附近当值的两队金吾卫也可以作证。”
众人听在耳里,便越发深信不疑了。
彼时顾蕴已使眼色给白兰,令其去把树枝上的衣裳取了过来,仔细看过一回后,方急急与宇文承川道:“殿下,非是臣妾没有管好您的衣裳,而是这衣裳根本就不是您的,不信您看,这布料倒是与您素日穿的一样,可这做工这阵脚,却与您素日穿的大不一样,臣妾怎么敢让这样粗疏的手艺上殿下的身?那人摆明了要陷害殿下到底,实在是居心叵测!”
说完又忙上前对着宇文策屈膝福了一福,满脸感激的道:“多谢十一哥为我家殿下作证,不然我家殿下今日就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